意欢听了皇帝这句,从袖中取出一个黄地金花粉彩燧囊。宓姌一看,亦不觉暗暗赞叹,那燧囊穿系黄绳,绳上有米珠、珊瑚球装饰。器内施松石绿釉,外壁周边饰描金卷草、朵花及缠枝花纹。器腹正反两面有长方形开光,开光内粉彩绘西洋人物“进宝图”,端的是华彩妙丽,映目生辉。
意砍清冷道:“皇上喜欢皇贵妃娘娘的朴素无华,臣妾这个便实在是奢靡太过了,料来是入不了皇上的眼了。”她站起身,见廊下的铜缸里供着水,随手扔了进去道,“既然皇上不会喜欢,臣妾也不送给别人,宁可丢了就是了。”
皇贵妃见她如此’亦不觉膛目:“即便皇上不用,扔了岂不可惜?皇上,您实在是宠坏了舒嫔。”
意欢见皇贵妃这样说,也无畏惧介怀之色,只起斜坐一旁,冷然不语。
皇帝抚掌笑道:“舒嫔便是这样的性子,不娇柔造作虽然任性,但也直爽。皇帝吩咐道,“乐子,去捡回来,替朕放在养心殿的书房里。这样精巧的东西,舒嫔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朕闲来细赏也是好的。”
意欢这才缓下脸来:“皇上说细赏的,可不许敷衍臣妾。”
皇贵妃见二人取笑,心里不大好受,也不便多言,便换了姿势倚着,含笑道:“今儿内务府来问臣妾一桩事情,臣妾做不得主,正好问一问皇上。”
皇帝和声道:“你说。”
皇贵妃慢声细语:“三月三上巳节,公主、福晋等内命妇都要入宫拜见。臣妾记得茜然唏月为陶妃时,皇上都是让她接受内命妇拜见的。如今姝贵妃和兮贵妃己在去岁行过册封礼。是名正言顺的贵妃,是让她们接受内命妇拜见呢?”
皇帝沉吟片刻,缓声道:“,往后也不必让内命妇拜见贵妃了。只拜见你与太后即可。”
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更多的是一分得意:“那也是应该的,只姝贵妃别在意就好。”
“自然不会。皇上爱重慧贤贵妃,宫中人尽皆知,臣妾与兮贵妃又怎会不明事理呢。”宓姌翩然起身,“时近黄昏。皇上若得闲,臣妾很想陪皇上去咸福宫坐坐,略尽心意吧。”
皇帝起身,抚过皇后肩头,温声嘱咐:“你好生歇着,明日朕再来看你。”
皇帝行至长春宫外,意欢行了礼道:“皇土,彤妃有孕三个月了,婉常在邀了臣妾去看她。”说罢便告退离去。
皇帝携了宓姌的手并肩同行,良久。他方道:“朕方才不许你和兮贵妃接受命妇拜见,你别多心。”
宓姌轻轻颔首,挽住皇帝的手臂道:“皇上,臣妾说过,不会多心。”
皇帝握住她挽着的手,低声道:陶源泽是朕在前朝的重臣。哪怕慧贤贵妃过世,朕也不能不安抚陶氏一族。皇贵妃也是如此,她出身名门,伯父马齐历相三朝,名望夙重,更有老臣屡屡为皇贵妃进言,朕必须保全皇贵妃的颜面尊容。”
朔风扑面,吹着斗篷上柔软的细毛,沙沙地打着面庞,偶尔一两根拂进眼中。酸酸的似要逼出泪来。宓姌闭目一瞬.柔声道:“臣妾的家世比不得皇贵妃和陶贵妃,臣妾都明白。”
皇帝的语气温柔沉沉:“这也是朕对着你可以纵情舒意的缘故。”他拢过她,替她挡着身前的寒风,“联已经想好了,皇贵妃有孕。今年三月的亲蚕礼,由你代替皇贵妃前往西苑太液池北端的先蚕坛进行。”
宓姌似有些不能置信:“天子亲耕南郊,皇贵妃亲蚕北郊。臣妾怎能去行亲蚕礼?”
他微笑,目光中渐有和煦的暖意:“采桑亲蚕是天下织妇必须做的,皇贵妃不便,妃子代行也是寻常。朕希望你去,也只有你去。”
心口有一阵暖融蔓延而上,仿佛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裹住周身。她不是不明白皇帝对她的爱重,却未曾想到,皇帝对她如此爱重。她无言应答,只是握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皇帝在她耳边轻言道:“朕知道你还是对皇贵妃介怀,所以今日提起朕写诗悼念陶茜然的事。可是皇贵妃有着身孕,下回别再这样气她了。”
宓姌扑哧一笑:“皇上硬要这么说,臣妾只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皇上看穿了吧。”
一行人去得久了,皇贵妃才缓缓沉下脸来,忧然道:“品红,皇上每到陶茜然的忌辰,都要写诗悼念,是不是做给本宫看的?”品红忙扶住皇后道:“怎么会呢?皇上不是说了,悼诗送去了贵妃母家,也是安慰陶茜然在前朝辛苦。”
皇贵妃咬着唇道:“可是彤妃也有了身孕,皇上是不是常去看她?”
“没有没有。彤妃比皇贵妃娘娘晚一个月有孕,赶不上娘娘的,何况她的孩子怎么和娘娘比。娘娘万安,千万不要多思伤神。”
皇贵妃咬着牙,忽然呻吟一声,捂着小腹道:“品红……品红……本宫有些不舒服,快去请龚太医进来,快去!”
龚鲁进来,一边搭脉一边摇头皇贵妃后娘娘又是为何动气?微臣说过,娘娘再不能忧思过虑了,否则,您伤的不只是自己,更是腹中的皇子啊。”
皇贵妃呻吟着,竭力道:“本宫不生气!不生气!你,你快些烧艾’快!”
皇贵妃这般保胎,中宫一直汤药不断。待到入了三月中,皇帝来后宫的时候逐渐少了。入春之后,京中大旱无雨,时日长久。这本是要春播的时候,滴雨未下,春耕无法照旧,到了秋日也会颗粒无收。京中若足收成大减,民心必定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