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这么柔软的床上,这一个晚上他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的,张晨暗自嘲笑自己,到底是山沟沟里出来的,看样子就只能睡硬床板。
他们早早地退了房,挤公交车到人民公园下车,站在那里,就被对面的国际饭店惊呆了,两个人仰着头数了半天,也没数清,这国际饭店到底有多少层。
特别是饭店的门口,还站着穿紫红色制服,戴白色手套的门僮,就像外国电影里一样,他们在门前走过来走过去,朝里面看着,根本就不敢走进去。
他们走到第一百货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他们还以为自己来迟了,没想到门口挤满了等开门的人,这才知道,这里的开门时间和永城的百货商店,也是不一样的,不是早上八点半,而是九点半。
他们等到开门,去了信上写的商店地下一楼的对公业务服务部,这里是专门应对上海本地,和全国各地的单位的订购商品服务,三四十平米的办公区域,里面有十几个人在办公,对外是一个几米长的敞开式窗口,他们把信交给了窗口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他们的信,朝里面叫了一声,有一个脸很干净的中年人站起来,走了过来,他拿过信看看,让张晨他们稍等,他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了一张提货单,和他们说,你们去五楼的文化用品柜台取货。
他们爬楼梯去五楼,楼梯的窗户外面,就是南京路,从这里能看到下面熙攘的人流,上下楼的人很多,空气很污浊,即使是冬天,这里也很闷热,但每一扇窗户,都用铁栅封死了。
小管和张晨说,她在《新民晚报》上看到过,说是第一百货的窗户之所以要封死,是因为有自杀的人喜欢选择从这里往下跳。
为什么他们都要死了,还一定要选择一个特别的地方?小管问张晨,张晨当时也回答不了,现在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仪式感,仪式感可以增加他们的勇气。
他们到了五楼的文化用品柜台,里面的人一看提货单,就和他们说没货了,已经卖完了。
小管和张晨都急了,张晨拿出那封信给对方看,责问他们,是你们写信让我们来提货的,怎么我们到了,你们这里又没货了?
对方白了他一眼,和他说,信上面又没写让你们今天来,你们昨天来的话就有货,过几天来的话也可能有货,你们为什么今天来?
小管也急了,骂道:“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对方也恼了,叫道:“册那,我怎么不讲理了?走走走,这信也不是我们这里写给你的,谁写给你的你找谁去,我们这里,就是没货了。”
张晨和小管站着,人家再也不理他们,只是用轻蔑的目光看着他们,还和同事说他们是乡窝宁,两个人无奈,只能下楼,他们还是到了地下一楼,找到了那个中年人,中年人一听就说怎么可能,这是客人订的货,他们怎么会卖掉的?
他拿起电话打到楼上,楼上的人和他说,确实是卖掉了,谁卖掉的也不知道,你让他们过几天来好了。
“册那,人家瓦地的。”中年人也火了。
但货已经卖掉,中年人也没办法,他只能歉意地和他们说,这台速印机,确实是楼上的营业员没搞清楚,卖掉了,你们看怎么办?要么你们先回去,过几天到货了,我一定给你们留着。
小管一听,站在那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馆里面平时根本就没有出差的机会,这次出差是到上海,领导把这么好的差事派给自己,不放心,还派了一个人陪,结果他们到了,东西没有了,自己要空着手回去,这可怎么办,哪里还有脸啊?
小管哭着,说我不回去,我没有脸回去,我情愿死在上海,也不能回去,你们楼梯上的窗户要是没被封死,我就从那里跳下去。
中年人一听就慌了,赶紧劝道,不要急不要急,我来想想办法。
张晨看到他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他走到了电话那里,不停地打着电话,语气恳切地哀求着什么,大冬天的,额头都冒出了汗,但每一个电话,都让人失望。
打了十几个电话,他终于脸露喜色,急匆匆走过来,兴奋地和他们说,找到了找到了,我帮你们在九百找到还有一台,已经让他们留着,我这里马上帮你们开调拨单,你们过去提货好不好?
小管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中年人开好了一张调拨单,还在一张纸上,详细地画了一张地图,教他们从这里到常德路,坐公交车应该怎么走,坐几路车,到哪里转车,连公交车票要多少,都写在了后面。
张晨和小管,拿着调拨单,到了常德路的第九百货商店,取到了速印机。
取到之后,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赶快往永城赶,而不是在上海玩一玩,连来的路上计划好的外滩都没有去,南京路都没有去走一走,包括张晨本来计划的南京东路的上海美术馆,统统都没有去。
他们拿着这来之不易的速印机,感觉好像在上海多待一会,它就会不翼而飞似的。
速印机很重,有四五十斤,体积很大,外面是松木板的包装箱,那时上海的公交车很挤,他们拿着这么重这么大的东西,根本就挤不上车,两个人决定从常德路走路去上海火车站。
他们到上海火车站不是要赶火车,而是去火车站边上的长途客车站坐汽车。
于是,张晨扛着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