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相比,今日偌大个东城都好像陷入了沉寂之中。
路上叫卖的商贩没了,他们似也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氛围。
天不沉,甚至有白云朵朵。可不知为何,但凡踏进东城者,都会于瞬间被数道气机锁定。
气机无形无影,却能组合而成一道重重的石墙悬在头顶。毋须触摸,只要受它压迫,都会两股战战。所以他们很明智地选了躲避或停留。
陈老汉本已备好货物,未出门前的他就始终在想,今日若没个意外,回来应该就能烫上壶好酒了。摸摸怀中那硌手的东西,老汉满是褶子的脸又笑了开来。
“除了好酒,我还要割盘猪头肉,再加碟花生米。娘的……”
老汉笑呵呵地开门,门方半敞,忽又停了下来。极为不解地抬头望天,他实想不明白这晴空万里的天气里何以会吹来那么一股冷若寒冰的凉风。虽是迟疑,但他还是敞开了大门。
寒风不见了,却又有什么东西紧跟着落在他身上。被人狠盯般,极不自在的左右环视,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娘的,”老汉歪头。“撞邪了不成?可我老汉从来就不信这个邪。”
脚踏一步,人方出得门槛,又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这他娘的是怎么了?”再次抬头望天。
人在屋中,他只觉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方出得屋来,就有一股烦闷压在他身上,像极了暴雨欲来前的征兆。与那又好像有些不同,除却烦闷,还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街上不一样的地方。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是一个人都不见?”
一念及此,自诩从不信邪的陈老汉,竟也结巴颤抖了起来。
忙不迭地转身关门,身上种种异常消失的同时,他也看到对面那扇整日关合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虽是看到了昨日火光,但在又一道寒风扑面之后,他毅然放下了所有好奇。那风之寒,竟是让他背生冷汗。
……
天尚未明,陈默四人就候在了凌御风和林叶落所在的院子之外。
以前来时,陈默总会带些什么东西,或新鲜水果,抑或糕点和刚出炉的烤鸡。
今日的他也带着东西,一件过去七年里都不曾出现过院中的东西。
他们又换上了灰衣,仿若柏子尖上,每人都或执或背着自己的长剑,静立无声。
许是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仅候半刻钟不到,院里也传来阵阵开门的吱呀声。
长发挽起插玉簪,凌御风身着白衣,在微熹的晨光中缓步走来。林叶落紧跟在他身侧,双手紧握那挎在肩上的小小包袱,包袱里装的,是陈默为她精心挑选的几件衣裙。
“小姐睡得可好?”
两人方走出院门,陈默就立马看向林叶落。
“昨晚吃得有些多了。”林叶落羞红着脸。
“既是腹胀,小姐昨日怎不找我?厨中还有山楂,要不我……”
林叶落开口打断陈默的话。
“陈叔,已经没事了。”
陈默默然,忽就不晓再该说些什么。反是陈宁紧盯凌御风束在背上的蜀道剑,道:“从不曾见公子背剑的时候。”
凌御风笑着。“此剑略重,单手已是拿不起。”
“可公子昨夜还执剑而舞。”
“昨夜是昨夜,今日是今日。”
“有何不同?”
“昨夜同饮,以酒相见,今日而别,以此为别。”凌御风一指陈宁的手中长剑。
陈宁低头片刻,忽抱拳而起,诚心道:“愿公子能成这江湖真正的化龙之鲤。”
凌御风亦是抱拳道:“愿阁下也能一做江湖之太极翁。”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止,陈宁亦伸手于前,道:“公子请!”
凌御风迈步于前,林叶落紧跟在侧。陈宁落后半步于凌御风,陈默亦落后半步于林叶落。陈炎陈烈紧随,六人默然行于院中。风未明,鸟未醒,所以这偌大院中,一时竟也只有六人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陈默几番欲开其口,却又始终不曾说出些什么。
“陈叔,我想让他走,明天就别留我了,好吗?”
这是林叶落昨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很想说不好,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他终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也就是默认了。
一路行来,林叶落虽也时不时转头去看这熟悉的院中景色,却是嘴角含笑,全无一丁点的离别之情。众人本走得很好,行在她身侧的凌御风却忽然伸出左手将她松开包袱的右手紧紧握住。
感受着手上温度,林叶落莞尔一笑。歪歪脑袋,不再去看那熟悉的院中景色。
六人沉默着走了三刻钟后,终于来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前。
六人站定,陈宁本欲上前开门,可人到门边却又停下,转身直视凌御风。
“我知现在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公子想法,但我不得不问,公子可要想好了,踏出这门,我们便是不死不休。”
“不得不问?”凌御风笑着。“是阁下自己想问,还是别人托了阁下,所以不得不问?”
“一夜酒饮,公子若不出这门,我们应能成为极要好的朋友。”
“我也始终不太能明白,何以这些事都主动找上了我?”凌御风答非所问。
“公子应该知道的,现下江湖不止有一个大梁公子。”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不,”陈宁摇头。“假的,也可能是真的。”
“所以你们想把我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