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娇小的身影躲在假山后,时不时地探出头来瞧唐逸霖一眼,还当他看不到那再明显不过的小脑袋。
那人影来来回回徘徊了好久,久到唐逸霖终于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对着那处假山说道:“出来吧。”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烦闷,暗道今晚是不能好好独自清净了。
那人影显然被唐逸霖突然的这一声吓到了,哆嗦了一下,迅速地缩进了阴影里,可是兴许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犹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君璧。她一手抱着一坛酒,一手拎着个食盒,如云的青丝散落在脊背,钗镮尽卸,未着脂粉,素面朝天。那长长的裙摆还很是不羁地绑了结,看起来是为了方便行走。
唐逸霖一时怔住,“嫂……嫂?”他知道那里藏着的是个女子,不过先前只以为是府里的丫鬟,如今看到了君璧,实在是非常惊诧。
“这么晚了,嫂嫂怎么在这里?”饶是唐逸霖再聪慧,他也猜不透这个小嫂子的想法。
君璧有些尴尬地抱着手里的吃食,估计是意识到了她自己这副豪放的模样有些不妥,下意识地将脚尖往后拢了拢。“这……我……”她吞吞吐吐地说不明白,目光却不时地向唐逸霖身后望去。
唐逸霖顺着君璧的视线回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才是后来者,怪不得他觉得这处格外舒服,没有凹凸不平反而干净平整,原是本来就有主了。这下轮到他感到尴尬了。
唐逸霖连忙拎着酒坛站了起来,让出几步,说道:“是景珩的不是,竟不知这里是嫂嫂的……”密室?暗房?秘密基地?似乎都不太对。文采斐然的唐解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处地方。
好在君璧看出了唐逸霖的为难,连忙朝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叔叔不必如此,本也没有旁人知晓我来此处,叔叔若是喜欢,我离开就是了。”
君璧说完,有些吃力地抱起怀里的东西,匆匆准备离去。只是现在正是暗夜,此处幽静又没有掌灯,全依靠淡淡冷白月光的些许银辉。她心中焦急,忘了假山附近都是嶙峋的石块,一脚踏空,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湖里倒了下去。
唐逸霖一个激灵,急忙起身要去拉住君璧,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没入了黑魆魆的湖水里,连带着那坛酒和吃食,激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唐逸霖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将酒坛扔到一边,毫不犹豫地滑下石壁,想要跳下湖去救人。
正在这时,一双湿漉漉地小手从水中探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唐逸霖脚下的石块。紧接着,君璧的头从水中露了出来。
君璧本来就披散着长发,这会儿被水浸湿,粘在了她的脸颊上,很不舒服,于是她随手拂开,将发丝全部捋到了脑后。
细细的水珠从君璧的脸颊滑落,那双圆而媚的猫儿眼,恍若浸润了水汽,雾霭似的笼罩在其上,揉进了细碎的清冷月光。她吐了一口水,樱唇饱满红艳,挂着欲坠未坠的水珠子。
有这么刹那间的短暂时刻,皎皎月光洒在君璧白皙秀媚的脸庞上,灿若星辰,浑身的水珠宛如滚落的珍珠。
唐逸霖恍了下神,却很快清醒过来,“嫂嫂,你还好吗?”他伸出手想要拉君璧上来,事发突然,又事态紧急,他也就顾不上男女之防了。
君璧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无需帮助,“这水并不深,泡在里面倒也凉快,解解暑气。”她把长发挽到一边,拧了一下,落下一串细细的水流,“原本我还有些烦闷,这下反倒畅快了许多。”
君璧随意地抹了把脸,动作算不上有多好看,甚至还带着些寻常女子没有的粗鲁。可这模样放到君璧身上,就自成一派俏皮率真的个性。
唐逸霖不禁弯起嘴角,眼眸清湛好似泛起涟漪的湖水,“嫂嫂倒是个豁达的性子。”
唐逸霖是个狂士,却不显山不露水,狂得恰到好处,不至于锋芒毕露。君璧知道他内心深处不拘泥于礼教,自然也不喜墨守陈规,于是她决定另辟蹊径,也不再恪守一板一眼的端庄作态。
“若不豁达些,日子岂不是过得太苦了?”君璧神色无奈悲戚,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苦涩,不过稍纵即逝,极快得消失不见。
但偏偏还是被唐逸霖捕捉到了。他不由想起自家兄长的事,心中有了计较,可是以他的立场,终究不好多说些什么。
君璧却毫不在意,仿佛那难过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她拍了拍双颊,似是安慰自己般笑道:“瞧我,提起这些干嘛?”她后退几步,微微俯身,伸手在水里摸着,“酒呢……”虽然吃食被水浸湿不能再用了,酒却是好好地封着的,即使落在水里也不至于摔碎了。
这湖水只到君璧的胸口处,她会游泳也不怕水,见寻摸不到,便直接憋了口气,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湖面上冒了几个泡,就看不到君璧的身影了。
这可把岸上的唐逸霖吓得心惊肉跳,“嫂嫂,不如还是先上来吧,身子要紧。”他心中焦急,觉得放任君璧如此不太好,就上前几步,想要探头看看她的动静。湖面一片安静,君璧的身影好像平白无故地消失一样,怎么也寻不到踪影。
唐逸霖眉头皱起,身子又往前些,压着嗓音唤道:“嫂……”
“找到了!”几乎就在同时,君璧从水中露出了脑袋,很是欣喜地捧着刚刚遗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