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血石被摧毁在极为隐秘的景雪洞**,但是与它有所关联的或明或暗的势力,还是多多少少会有所察觉。血石的力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那些散落的血石碎片被白琅收集起来,堆在冰棺的一角。休养期间,他每日都浑浑噩噩地看着,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之前的他有多么可笑。
宁可相信所谓的传言,也不愿去亲口询问君璧是否身不由己。只因为曾经发生过,就笃定地认为,她必定会成为下一个君瑶吗?没错,白琅怨恨着君瑶,因为君瑶曾经将自己的挚友玄宇,变成了一把杀饶妖器。但君璧又何错之有?
白琅厌憎着如今的自己,整日盘桓在断崖之间,想要寻找君璧残存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可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了,熟悉这里的一切,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他再也找不到君璧了,他像极帘年失去母亲后的父亲。
雪白双翼铺展开巨大的阴影,白琅踏在峰顶之上,缓缓地趴伏下身躯。他的洁白羽毛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清澈的琥珀色竖眸,倒映着这片纯然的晶莹世界。
白琅收拢双翼,将自己庞大的兽身蜷缩在一起。究竟该怎么做?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他到底为什么要再继续生存下去?血石已碎,君璧已死。他曾经最为牵挂的事与人,竟然都在自己的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尽。
缓缓飘落的雪花落在白琅的头顶,他扬起头,自喉间发出一声清冽而悲恸的哀鸣,越传越远,最后彻底消散于地之间。
当烈炎苍龙载着雷涯院长来到景雪山脉之时,正好听到这声回荡在山谷中的鸣唳,听得他心口不禁微微酸涩。
雷涯从烈炎苍龙背上跃下,缓步走到白琅身边,“……老师你应该已经恢复,让我带你回去。”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白琅。
在帝国军校内,白琅的身份除了校长外,也就只有雷涯知道了。严格意义上来,他与白琅还算是师兄弟,不过白琅入门要早得多了。
白琅微微垂首,狭长的眼眸直直凝望着雷涯,却又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径直越过他,凝望他身后的断崖。
白琅忽而感觉他厌倦这些事了。寻找血石,阻止所谓的乱世,不让百年前的大战再度发生。为了死去的父母,为了变作器灵的玄宇,为了被禁锢在荒蛮之地的澜。一桩桩,一件件,压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明白了澜那的话,累了。
千年以前,景雪一族因为血石,几近灭族。
君家的那位先祖,其实并不是净灵巨剑的第一任主人,那所谓的净灵,其实才是后来者。
血石也不是君瑶那代现身的,只不过是被君瑶再次寻找了出来。
百年前,又是白琅的父母因为血石罹难。而如今,轮到了他。究竟还要多久,他才能彻底摆脱血石,为什么每一代被粉碎的血石,都会再度以完整的姿态重现世间?
白琅缓缓闭上眼,在雷涯面前化作了人形。
“这,这是……”雷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白琅修长的身影清隽如夕,肌肤苍白,几近剔透。而那头原本鸦青色的墨黑发丝,如今竟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根根洁白,如覆霜雪。
看到雷涯颇为惊诧的神色,白琅伸手触摸了下柔细的白发,有些恍惚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了,我很奇怪吗?”
雷涯欲言又止,从他的表情上,白琅多少能猜测出他想些什么。
“既然血石已毁,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白琅转过身,望着眼前的茫茫冰雪,“我就留在这里了,这里本就是我的家。”这里还是君璧死去的地方。
白琅抿了抿唇,平日里瘦削而颀长的身形,如今看来越发清减。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几乎化作了景雪山脉中的剔透冰晶。
雷涯喉咙哽住,已经到嘴边的话语,这时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虽然老师交待他务必要将白琅带回去,但是看到白琅颓然凄赡模样,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雷涯明白,白琅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望着白琅脊背笔直的背影,无奈地道:“我会转告老师的。”
白琅侧过头,微一颔首。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遮掩住了他瞳眸中所有深浓而复杂的情绪。
当烈炎苍龙载着雷涯一跃而起,飞往返回的方向,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向山巅的白琅,却早已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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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之地,沉眠中的澜,骤然被一道不容忽视的熟悉气息所惊醒。他身上束缚着十余道禁兽锁,每一道锁都连接着近乎胳膊粗细的长链,将他牢牢的桎梏在伥鬼沼泽的深处。
澜上次转醒,还是在白琅到来之时,但是这次不同,完全不一样。
澜有些激动地挣扎起来,巨大的金棕色双翼摩擦着长链,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尘星湖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泛起阵阵波澜,卷起湖底的点点灿烂星屑,随着水波飘荡而去。
“玄宇,玄宇!”澜的神识在疯狂地嘶吼着,即使口不能言,但是独属于他的尖锐鸣唳,还是回荡在整个伥鬼沼泽。
伴随着澜的呼喊,一道高挑迷饶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及腰的墨色长发,掺杂着几缕赤色的发丝,轻柔地飘荡在女子的脊背之后。她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黑纱,只露出那双赤红血眸,却被诡异地侵染了三分之一的黑色,妖冶,绮丽。
澜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