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顾无言觉得不舒服的却是,甫一掀开地窖门一股古怪又刺鼻的味道铺天冲了上来,熏的她眼睛不舒服的眯起,泛起了水光。
她屏息凝神听了一下门外附近的动静,在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她之后,毫不犹豫地俯身朝着地窖的入口跃了下去。
此时的村长家中,宁西楼望了一眼被顾无言仔细地盖起来的窗户,动作优雅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将这古旧的屋中为数不多的几件物什堆在榻上,上头盖了村长夫人搬过来的被褥,在榻上高高地隆起了一个人形。
刚做完手头上的事情,那道被铁销插起来的门就发出了“叩叩”的清脆响声。
“谁?”宁西楼不出意料地抬眼应了一声。
见里头的人许久没有动作,木门不依不饶地又被敲响了。
宁西楼无视了顾无言特地嘱咐过他不要开门的叮咛,起身走到门边将插销拉开,将老朽的木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后头露出了村长含笑的脸。
“还没睡嗦?我婆娘温了羊奶,给贵人喝喝,可以睡得香一点!”村长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两碗浅浅的白乳,正升腾着热气散发香味。
现在已是深秋,白日里察觉不出什么,夜里却是真的很冷。尤其是在这山里,冷风和寒气像是拼了命的要往骨子里钻似的,让人恨不得多加上三五床褥子才甘休。若是常人,定会对村长送过来的这两碗羊乳欣喜若狂。
村里禽类兽类养的不多,也就两三窝鸡两三窝鸭,外加两三只牛羊,实在是穷的发溃。也只有这村长家能够在这样的季节里喝上一两碗羊乳了。
村长手里尴尬地捧着一个用木板来充当的托盘,一双看上去和蔼慈善的眼不住地透过门缝往里头瞄。
可惜宁西楼虽然身形瘦削,却一点都不矮,比圆滚滚的村长高了一个头有余,堵在门缝边上就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小山,将屋里的场景严严实实地给遮住了,让村长半点偷窥的机会也无。
宁西楼勾唇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村长,不过我夫人已经睡下了。”他状若无意地侧身,让村长看到了榻上那背对着门躺着的“小山”,随即看了一眼村长手里端着的羊乳歉意道:“这两碗羊乳村长还是自己喝吧。”
他眉弓深邃,一双眼儿又不似大延人那样或黑或棕,而是带着浅淡的灰。
村长明知道这个土财主模样的青年没有半点攻击力,只是个没带脑子出门的暴发户,可当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仍然觉得对方像是一头蛰伏的狼……不,没有狼这么残暴凶狠,而是像一条阴鸷缠绵的蛇,稍不留意就会被那一口毒牙撩个彻底。
村长做不出什么比喻,只觉得面前这人让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微抵住宁西楼就要关上的房门,将两碗羊乳强行塞了进去,不甘心道:“那贵人就自己喝了吧,反正夫人也睡着了。”
他强行将碗塞了进去,宁西楼见他没有硬要进来的意思,想了想便伸手将碗接了过来。“那多谢了。”他应了一声,送走村长将碗放在小桌上,反手将插销又插上了。
宁西楼老老实实地扮演着自己扣扣搜搜的暴发户形象,并没有给村长银子。这村长却还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要么就是当真热情到家的良善村人,要么就是心怀鬼胎,其心可诛。
那两碗还没有平静下来的羊乳晃晃荡荡地泛着涟漪,宁西楼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会儿,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地窖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臭味,不像是放置的腌咸菜,也不像是陈方多年的腊肉味,更不是什么劣质廉价的老酒。
顾无言起初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在京城呆了几个月像是将她一身的凌厉和爪牙都给磨平了似的,愣神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那是刚刚洗刷了没有多久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发酵的味道。带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道,直勾勾地从顾无言的鼻尖冲到她的天灵盖。
若是换做常人,兴许会直接被这味道给熏晕了。
地窖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放任何过冬储藏的粮食,只有角落里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还有一个看上去脏污不堪的恭桶。其余再没有旁的什么家具或是装饰了。
地窖没有顾无言想象中的黑,从上面看以为下面伸手不见五指,下来了反而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因这个地窖并不是密不透风,而是在顶上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通风口,高于地面,又不至于下雨会让水流进来淹没地窖。
不过顾无言估计,下雨的时候这地窖并不好受。因是泥地,踩起来并不坚实,想来是受水汽的影响。
这是个关人的地窖。
顾无言不确信那日听到的声音是人声或是其他,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下面曾经关过什么,而且死了。
她神情有些凝重。
早就觉得清贫村古怪,现在更是如此。
寻常村落里会备这样一个地窖么?不用来放置过冬存粮,反而用来关什么人,现在临近冬季却是直接空置了?
顾无言借着洞口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仔细搜寻着这空荡荡的地窖,再难发现什么旁的东西。她蹲在被压扁的肮脏的稻草堆旁,看见上头有几不可见的血迹和一些别的什么痕迹,心下顿觉古怪。
那个年轻的妇人……笨拙的动作和惊慌的表情……
顾无言陷入了沉思。
月色深沉,与此同时,村后的牛棚里一匹浑身黑亮的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