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永宁坊内一处宅邸中,知了声声地伏在树干上,蝉鸣躁人。
一道黑影青天白日地从树边蹿过,吓得蝉鸣声都停了一瞬。
宅邸的书房中立着一道正在提笔练字的身影,见手下回来,温言道:“怎么?”
“顾世子下了朝后便被忠义侯世子带走了,两人朝着……玄武坊的春华浓去了。”
立在桌边地身影微顿,笔尖上的墨点立刻承受不住压力滴了下来,“啪嗒”一声打在宣纸上,将原本写好地一幅字染了一块墨迹。
那人将笔搁下,声音带着笑意:“青楼去了?”
琴声婉转悠扬,加之阁楼内安置的冰块,格外的曲解暑气。
云月姑娘正在抚一首《凉月》,纤细地手指翻飞,看的庭秋月痴迷沉醉。
相比之下顾无言那边就显得十分尴尬了,她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双手把玩着手中皮鞭,也不去理那叫什么璃水的姑娘,一张脸沉着不像是来青楼闲逛,倒像是来找茬的。
璃水姑娘外表清冷,内心惊讶不已。
她若是真清高也不会来这青楼了,只是有的客人喜欢这口调调,她便配合着演上一演。但面前这身量并不健壮甚至有些瘦削的年轻人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觉得既羞恼又好奇,忍不住就想贴上去。
刚一动,面前的年轻人便射过来一道疾厉的眸光,吓得璃水不敢再前进半步。
这年轻人穿着不凡,竟是武将朝服,领客地龟公说过这位公子身份不简单,让她好好伺候的……可这连靠近都靠近不得,怎么伺候?!
庭秋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无言一眼,一边不着痕迹地摸上云月的小腰:“许久没来,月月可有想我?”
云月停下抚琴的手,嗔怪地看他一眼:“世子不惦念奴家,奴家自然也不会惦念世子了。”
“好好,都怪我,都怪我……”
顾无言将二人这互动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发毛。
璃水正要开口问问顾无言要不要喝一杯酒,却听庭秋月长长地“咦”了一声。
“你这镯子看着新,又不是我送的,难道又噶了别的姘头?”庭秋月挑眉扬声问道。他倒不是生气,毕竟这云月也是青楼中人,他只是觉得云月体贴又善解人意所以常来罢了,没有什么富家公子特有地变态占有欲。
顾无言朝着她二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过头来,便见自己面前放了一杯酒。璃水抬了抬下巴,故作清高道:“我请公子喝酒。”
那边云月知道庭秋月不是真的生气,委屈地握着自己的镯子道:“那可不?世子都忘了奴家了,难道奴家就不能另寻知心哥哥了么?这镯子是崔公子昨日送我的,要知道今日世子爷回来,奴家就不戴出来了……”
“哼哼,你这三心二意的小东西。”
此言一出,顾无言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顺手就把杯子往璃水的方向推了回去,站起身来皱眉道:“你说的是哪个崔公子?”
庭秋月沉迷美色什么都没听出来,被顾无言这么一点也是清醒了大半,略微惊讶地看着云月。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璃水被酒水泼了一身,心中恼怒十分,却半点都不敢发脾气。
“可是督察院使崔正家的二公子崔岩?”顾无言见云月呆愣愣的不说话,复又问了一遍。崔正家就两个儿子,崔升前日就死了,昨日送她镯子的那必定就是崔岩了。
云月没想到一个镯子引来这么大地关注,忙点头道:“正、正是崔二公子……”她是个知趣的,见顾无言眉头紧皱,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庭秋月。“这镯子……怎么了?”
顾无言低头看了眼那镯子,是只钳丝镶翡翠的金镯子,虽不会有多贵,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她想了想说:“你说这镯子是崔二公子昨日送给你的?他昨日来了青楼?”
云月不知顾无言的身份,但见她身穿朝服,连庭秋月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忙不迭点头,娇娇软软道:“是……崔二公子是昨夜来的青楼,宿到今日清早才离开的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庭秋月也听出几分不对劲了。
大哥前日刚死,父亲受惊病重,他们方才在街上碰到崔二时他还在采买丧葬用的奠仪。这样的人昨夜竟然还会有心情来青楼寻欢,还送了妓子一个价值不菲的金镯子?
联想到方才碰见崔二时他那身不俗的打扮,庭秋月无端地流下一滴冷汗来。
他余光瞥见顾无言沉了脸,心中讶然。
“他可与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顾无言又问云月道。
云月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并未说什么奇怪的话,崔二公子不经常来春华浓,奴家与他也并不十分相熟,加上昨夜大概也只见过三四面而已,不会对奴家说什么话的。”
她刚说完,庭秋月便见顾无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对一个并不算十分相好的妓子都能出手这么大方,兄长身故又穿戴如此富丽,似是手头突然就宽裕起来的阔绰模样,崔岩怎可能没问题!
“诶!无言,无言,你等等我呀!”庭秋月连忙喊着,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屋内,只留下云月与一身酒味的璃水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顾无言脚步飞快,匆匆朝着京畿府衙的方向赶去。
十两还在门口守着马车,见顾无言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又看见庭秋月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跑着,连忙道:“这是怎么了庭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