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他们在雪砚谷多停留了一日。雨在半夜便停了,第二日稍作休整,并等待泥泞的道路变得干燥些,方便赶路。有时候反而不能着急,怕是会早起赶个晚集。
那一晚后,聆鹓的精神倒是正常了些,可能要归功于符的作用吧。吃了顿清淡的早饭,霜月君又来探望他们,这次只她一人,其他弟子与牒云前辈都没有来,兴许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她问聆鹓要不要出去转转,估计是想问些弥音的事,聆鹓恰好也有机会问问堂姐的那番经历。于是谢辙和寒觞都识趣地没有吱声,觉得自己不要出面比较好。很多话,好像是女孩子们在一起才能敞开心扉吧。
“你们要一起来吗?”霜月君却这么问。
二人对视一眼,便答应下来。既然霜月君都这么说了,怎能不去呢?他们一路上从人群密集处走到相对偏远的地方。很多弟子起得很早,扎堆练功,或是交流法术,相互切磋。雪砚宗整体的氛围很是轻松,似乎不像很多门派,对于起床吃饭练功的时间有严格的规定。
“嗯……”
寒觞从主路上走过去,望着空地那里聚集的弟子们。霜月君便问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发现,似乎挺多人都上了年纪,十个里头四五个都年过半百的模样,还掺着一两个孩子。按理说,江湖门派都是些青年人才是。”
“是啊,这里比较特殊……是很多江湖人年老时心向往之的安身之所。很多人不愿意闯荡一辈子,又因为很多原因不想或者没办法回家,甚至没有家,就会投奔这个地方。别看他们一大把年纪,打起人来比谁都狠呢。这里很少有年轻弟子,除非是与其他门派交换修习,或者对医术药理感兴趣。年轻人多是随年长者来,或者刚出生时就在这附近,家里就近找个门派托付,练些强身健体的武术。也有不少人的爹娘都是谷中弟子。”
“那这里也算一座世外桃源了。”谢辙说。
“倒还差得远。听说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喜欢在这儿待了,都想出去闯荡。”
“闯吧,”寒觞笑了一声,“越闯越发现还是家里最好。”
“所以老了他们就回来了呀。”
他们都笑起来,聆鹓也翘起嘴角,谢辙多看了几眼她,稍微放心些。等走了很远后,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不过他们都走在树荫下,并不很晒。一路上,他们都在朝着更高处行动,就算只是散心未免也太远,不知霜月君想把他们带到哪儿去。
一路上,聆鹓跟得很紧。霜月君将自己所了解的她堂姐的事悉数告诉她。在得知她患上失语症时,她面露焦虑;但又知道有水无君照顾她时,她又松了口气。只是……霜月君虽知道吟鹓早已被莺月君带走的事,却不清楚更多了,只好告诉她,吟鹓如今仍是安然无事。
目的地终于到了——霜月君爬到高处,面前是一座相对平坦的空地。这地方很大,零星散布着几棵树,但都不算粗壮。遍野都是花,香气芬芳扑鼻。群蝶在无序的花丛中翩跹,颜色偶尔与花重叠,偶尔错开。除了成群蜜蜂嗡嗡的振翅声外,就是鸟雀婉转的歌啼。
“雪砚谷还有这样开阔的空地。”
极目远眺,寒觞甚至看不到这片花田的尽头。
“嗯。这里土层很薄,长不了那样的参天大树。不过雪砚谷也不爱下雨,土层不容易被冲下去。在过去,这儿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坦的石原。”
“真神奇啊。”谢辙刚感慨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这该不会是……”
“是,这是那边那座山的断层。”霜月君指向一个方向,在很远的地方,那里似乎是比这儿高一截,石壁上还光秃秃的。那里也成了一个大型的平台。那么他们脚下,应该就是过去曾有着一汪雪砚池的地方了。“当年封魔刃砍倒的,就是那座山头。”
“……时间过去的可真快。”
“嗯,五百年前的光景若如昨日,经历过的一切都像一场瑰丽的梦。在这里,本应该埋葬着一位故人,也是我当年的仇人。不过,他的尸体被式神带走了。”
“也是拥有天狗血脉的人吧,我听说过。”
“嗯。”
“你的天狗,还在身边么?”
“当然。你们要看看吗?”
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们当然十分乐意。于是霜月君只是一扬手臂,天边的云朵忽然变得混乱,地面上的影子也加剧了移动,就像上方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搅动。很快,一只白色的巨大的妖物从天而降,带着凛冽的风。在它落在地面上时,周围的植物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它的毛看上去很柔软,聆鹓有些害怕,但还是试着伸出手摸了一下。的确如想象中的触感一样,而且最外层凉凉的,十分清爽。
天狗转过身,长长的喙对着三人的脸。从正面看,那妖物的模样还是有些令人发憷。但在霜月君旁边,它显得也就很是温柔了。谢辙看着它,又看了看霜月君,问道:
“那,若是普通的人死去,他们的天狗会去哪里?”
霜月君望向花田,发出一声细小的轻叹。她伸出另一只手,有蝴蝶落在她的指尖。它是那些绚丽的蝴蝶中最朴素的一个,似乎只是纯白偏绿的一只粉蝶。它没有停留太久,在意识到这并非是鲜花以后,轻轻振翅离去了。
“它们会获得自由。”她一边抚摸天狗的毛发,一边说,“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每一个天狗,一生中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