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了。”
少年不知何时醒来,拿走她手里空了的酒坛,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我也想醉,说不定酒醒来就能回家了。”
苏锦鸾无助而绝望地看他。
“可是,回不去。”
“这里一点也不好。”
“杨锦鸾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
“我不敢死,怕错过万一能回去的机会。”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在这爹不疼娘不爱,芳草死了,于伯死了,有人要杀我,光天化日啊!”
“这什么破日子!连委屈求全地活着都不行吗?!”
“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磕磕绊绊长到十五岁就要嫁人生孩子,二次投胎闯鬼门关?”
“就算侥幸平安生下孩子好了,然后呢?一辈子困在后院相夫教子,红颜未老恩先断,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去特么的三妻四妾!我恶心你知道吗?恶心!女人在这里到底算什么?见鬼的男尊女卑,凭什么!”
她一声比一声高,泪水开了闸似的往外涌。
“不公平。”
“我要回去。我不喜欢穿越,不喜欢这里。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啊?”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穿越好难啊!肥皂玻璃不好做,我连氢氧化钠都造不出,更别提盐酸了!我压根不适合穿越。唱歌也被嫌,女扮男装考科举更没可能,那些考生憋不住就直接在密不透风的考场里当众方便,呕……”
少年头痛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他也喝得不少,且喝得急,也不好受,听不来这些有味道的话。
“你喝醉了,别闹。”
手下小姑娘呜咽着流泪,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悲苦哀愁,不甘又不安,却无从解脱。
他叹口气,凑近她耳边低声哄:
“别怕,我会对你好。”最后的三国2兴魏
苏锦鸾闭上眼,嘴角弯起,眼泪静静流淌。
“他们不知道院里没网,看不了小说,每月还得充话费,不然就停机了。”
“可我还是很开心,我可以写小说了,能签约就能上架挣稿费,有钱了就能做好多事。于是弟弟妹妹们又开始捡瓶子帮我充话费。”
“后来有长期资助院里的好心人来看我们,看到我宝贝得不得了的手机,沉默好一会儿,对我歉疚地鞠了一躬。”
“她说,对不起,不能资助我一部好的手机,或者一台淘汰的笔记本,因为有更多更苦更难的孩子需要帮助,只能委屈我了。”
“她是个明星你知道吗?”
她声音里头次带上笑,眼泪也停住了。
“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她尽心尽力帮助了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本该获得感激和荣誉,可她却因为无法给我一个好手机而道歉,内疚于要因为帮助其他孩子而委屈我。”
“哪里有委屈啊,我替她委屈心疼。”
“她不欠我的,不欠任何人的,是我欠她的。我想给她写最好的剧本,请她来演女一,挣更多的片酬,多实现她的善心善举,不叫她再难过愧疚。”
“还有很多很多好心人,还有不曾抛弃过我们的祖国母亲,我想回去,我还没报答他们……”
声音越来越低,终至不闻。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隐入湿发中消失不见。
少年见她终于消停,疲惫地吐出口浊气,捏着帕子想帮她拭泪,却攥出一滴水来,忙挪到一旁滴到地上,暗叹一声她真是水做的。
抬指揉揉抽疼的太阳穴,顺手扯来一件女子的外套给她披上,少年拎起茶壶倒白水涮过两只杯子,将残水倒入酒坛中,拿过早上自己给她披的半湿外套,拎着酒坛悄悄掩了门,费力翻墙原路返回。
听了她孩气的醉言,虽未窥见仙境之美,但由她深入骨髓的留恋可知,那里必定极好,且有待她极好的亲朋故交,令她割舍不下,竟生出厌世之心,想追随而去。
求而不得是为苦,得而复失更加苦。
徐长卿再叹口气,摇摇头,忍着上涌的酒意,竭力稳步归家。
“娘,你托人去杨家提亲吧,替我定下锦鸾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