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县衙,议事堂内。
“大人,这‘食人谷’的案情经过大致如此……”
曾谦说完,低下头去。
一座方外遗民的荒谷,一个西域小国的野心,一场妖邪作孽的诡案。
长桌前,独孤泰换了身道袍模样的闲服,拿着本通体泛黄的古册,慢慢翻看着。
古册的封面上,《道德经》三字淡漠如尘。
“曾谦。”独孤泰道。
“下官在。”曾谦答。
“这些妖魔鬼怪的案情,”独孤泰道,“都是你编造的胡言么?”
曾谦一愕:
“不敢,不敢……
下官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敢有半点的捏造。这些,蒋大人也都是知道的啊。”
身旁,蒋怀勉强点了点头。
独孤泰面无表情。
“赵寒,你们觉得此人如何?”他说。
“哦……赵法师啊,”曾谦小心道,“依下官看,赵法师他虽然年纪轻轻,可确是个破案好手,又有一身的法师能耐。
他,应该是个……除鬼法师的上好人选。
蒋大人,您说呢?”
蒋怀却假装没听见。
此时,师爷刘通走了进来,在独孤泰耳边低声道:
“大人,公子来了,说想要见您……”
“让他在后堂等着。”独孤泰道。
“公子他说有要事……”刘通道。
“等。”
“是。”
刘通走了出去。
“你说,”独孤泰缓缓道,“除了那花妖之外,还有个叫席天赐的法师,也是妖物变的?”
“是的大人。”曾谦道。
“他在哪里?被那赵寒灭了,还是抓了?”
曾谦一下醒觉,“多亏大人提醒,下官方才忘了说了,这个席天赐他后来……”
“大人,您不能进去啊,大人……”
嘭。
门外守门小吏的声音响起,议事堂的门一开,一人走了进来,站在桌前。
那是个身材高痩的年轻人,一身笔挺的衙门闲服,腰悬黑色长鞘。那面容像书生般的清秀白净,眉宇间,却又冷峻如山。
独孤泰看着来人:
“好久不见了,张大人。”
来人正是上邽代县尉,张陌尘。他冷冷看着中年官员:
“独孤泰,那‘除鬼赋’是不是你的所为?”
“大胆!”
一直没做声的蒋怀,这时开口了:
“张陌尘,你身为下官,独孤县令的名号,是你可以乱叫的吗?
大人,您看他……”
独孤泰肃然看了眼蒋怀,蒋怀的谄笑马上消失,又不说话了。校园魔少
这时忽然听到县令大人叫自己,他连忙道:
“在。”
独孤泰道:“张大人对‘除鬼’的事似乎颇感兴趣,正好,你不是还有话没说完么?
说吧。”
“是……回禀二位大人,那‘食人谷’案里头,还有个叫席天赐的妖物。
赵法师本来是要抓他的,可他逃了,半道上被人杀了。他死的时候没了头,就像被什么咬了去似的,还有那个古怪的姿势。
这可是和咱上邽城里,’人头鬼案’的受害人,死得一模一样啊……”
寂静一片。
“恶鬼”,竟然再次出现害人,还是在百里之外的荒山。
“尸首你亲眼所见?”独孤泰问。
曾谦道,“是的,蒋大人和我后来都赶到了现场,那席天赐的尸首,是亲眼看过的。”
蒋怀没接话。
“凶手是谁?”独孤泰问。
“没人看见。现场就只有尸首而已,已经收敛运回,现已放在衙门的停尸间里了。”
“谁先发现的尸首?”张陌尘突然发问。
“回张大人,”曾谦道,“是赵寒。”
赵寒。
张陌尘似乎想起了几日前,在城门那里遇见的那个青衫少年。
“此人现在何处?”他问。
“暂时安置在了城西的官驿里头,等候列位大人召见。”
张陌尘往外就走。
“张大人,”独孤泰道,“人头鬼案的头绪尚未理清,你这便走了?”
张陌尘已走出了门外。
“这个张陌尘……”
旁边,蒋怀道:“大人,这小子也太张狂了。
也不知朝廷怎么想的,这种出身的人也能派到上邽来做官,还让他走了大运,当了县尉。
这要是论资排辈的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啊?”
“那是你想当这县尉了?”独孤泰道。
“啊?不不,下官绝没这个意思……”
独孤泰的手里,《道德经》徐徐翻过一页: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他缓缓念着书上的字,身上那件道袍似的闲服,颜色深深:
“这位张大人,的确是个自视甚高、桀骜不驯的人物。
可他办起事来,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上百倍。
这‘人头鬼案’如此的诡秘凶险,那个凶手‘恶鬼’更是神出鬼没,害人无数。
这种案子,他不办,你们来办?”
“下官不敢,不敢……”
蒋怀慌忙点头。
独孤泰肃然远望。
目光之中,那个清瘦的书生官员身躯,消失在了林荫石道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