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叶子沙沙响。
两个黑影站在高墙的里头,喧闹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无惧他应该脱险了吧?”洛羽儿侧耳听着。
身旁,赵寒笑道:
“放心,逃命是大胆的看家本领,不然他会肯去‘调虎离山’?”
“是你说请他吃羊肉烧饼,他才去的。”
“咦你这都听到了?明明说得很小声……”
洛羽儿又听了一会,才放下心来,看向了前方。
夜色下,坐落着一间黝黑的大屋。
墙壁坑坑洼洼,门头一个大大的“天”字,下面印着四个狰狞的白色大字:
断、狱、明、刑。
“天”字号大牢,让无惧帮忙引开守卫,就是为了进这里来。
爹爹肯定就在里头。
洛羽儿一推门。
冷风扑面而来。
漆黑中,眼前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边是一个个木栅铁锁的牢房,让甬道显得非常窄小。
地上是冷冰冰的石头,到处都有遗落的饭菜,发出各种霉臭味。
没有灯。
洛羽儿借着屋顶气孔透进来的月色,一个个牢房看了起来。
一个犯人都不见。
奇怪,这“天”字大牢里怎么都是空的?
噗。
身后,门关上了。
“洛伯父不在这里。”赵寒走了过来。
“不可能。”
洛羽儿道,“你说过,今天过来探过路,看那些守卫和蒋怀的反应,我爹爹肯定就关在这里头的。”
赵寒指了指前方。
甬道的尽头,一个巨大的狴犴兽头雕在墙上,青齿獠牙。
兽头张开的口,就是一扇小门,黑洞洞的看不见底。
赵寒二人走了过去。
月色下,小门里的情景,渐渐出现了。
空荡荡的一片漆黑,只有一根十字木桩插在地上,两条锁链捆着。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一条黑鞭,几块烙铁。
四周似乎都是墙壁,还有些黑黝黝的东西,围成了一圈。
还是没人。
洛羽儿心急如焚。
“爹爹,你在哪里啊,爹爹……”
“嘘……”
赵寒拿起了锁链和鞭子,递到洛羽儿面前。
锁链上,生锈的铁锁还在,可链条被什么从中间割断了。链身、木桩和地上的鞭子上,隐约可见斑斑的血迹。
这是牢房里常见的刑具。
那些血迹,还是鲜红鲜红的。
“这是新鲜的血。”洛羽儿道。
“鞭子上的也一样。”梦回二十一年前
赵寒点头:
“名字都对上了。
看,‘席天赐’,秦安谷里的秃头人,也在这里。
还有这两个的皮还有点人色,应该刚死不久,和早间咱们听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白天来衙门时,街上人都说,昨晚城里又有两个人被“恶鬼”吃了头,官府的人过去收尸了。
“这不是牢房。”
赵寒看着四周,“这是停尸房。”
火折子打着了。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眼前墙壁上的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腥风血雨,萦绕在无边的血色天空中。
阴惨惨的山顶上,一个神明般的官员,狮鼻豹眼、头戴高冠,俯瞰着山下的一切。
山下,广阔的土地上,伸出了无数根长长的岩石,尖细如枪。
数十上百个ròu_tǐ,瘦骨嶙峋地,挂在了上面。
尖石刺穿了他们的胸肚和心脏,血液混着内脏流淌而下,在地上,汇成了一道猩红色的河流。
岩石旁,两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把一个浑身无衣的男子按在地上。
白森森的勾子,勾在男子伸出来的舌头上,往外拉扯着。
洛羽儿的心砰地一跳。
“剑叶拔舌地狱。
二殿楚江王、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狱,十六小狱之一。
在阳间造谣生非、言而无信、欺诈无道之人,死后,皆坠此狱。
铁钳拔其舌,剑叶贯其身,永受穿心刺骨之痛,万世不得往生。”
赵寒的话,在空旷的屋内回响着。
那是一幅斑驳陆离的大壁画。
火光中,还有十余幅壁画连成一圈,布满了四周的墙壁,画上各种血腥恐怖的鬼界场景,震慑人心。
自先秦以来,衙门的大牢里都会刻上些鬼神画像,用以震慑犯人,让其心生恐惧,不敢再胡作非为。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些壁画,一幅幅都非常的精致逼真,就像是某个丹青高手画的一样。
赵寒看了那些壁画一阵,又走到尸首旁。
这些,都是“人头鬼案”受害人的尸首,那就是这案子的第一手证据,非常重要。
他仔细查看着尸首,一分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
没有头,没有伤痕和中毒痕迹。
防腐处置后的肤色,少了普通尸首的黑皮和尸斑,却多了一种暗沉,还间杂着香料和黍酒的红紫。
除了脖子上的伤口,好像被什么咬掉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异样。
除了一点。
这些尸首的姿势。
有的双手交叉伸出来,好像捧着个茶杯;
有的单掌放在眼前,好像正捧着本书,认真地看;
有的双手一前一后弓着腰,好像在种田……
十余具尸首,个个都是不同的姿势,好像在做着不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