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官府来了很多人,有捕头,仵作,地方的户长,宁二的尸体就晒在太阳下面,围了很多人观看。
大德朝律法严厉,虽说世道不宁,但出了人命官府还是很重视。衙门的人足足折腾了一天,才得出结论,宁二是被人背后用重物猛击头部致死,凶器就是尸体旁的半块砖头。
之后便是调查走访,一切和宁二有关联的人都被叫去询问,宁放也不例外,宁二租种了他家的田,捕头李康仔细询问了宁放一番,没发现什么,才让他回去。
李康坐在任店喝酒,心里在暗暗地思索着,宁二死的地方就在任店附近,来往任店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沉吟着,摇摇头。
在古代那种条件下,破案非常困难,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推理,调查走访,李康是老捕头了,仍然感到棘手。想了想,李康悄悄叫过一个新来的衙役,让他扮作流浪汉蹲守在任店,慢慢打听。
之后李康就回去了。
宁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求告无路,这事儿过不了多久就会不了了之了。
隔日午后,宁二的老母亲来到宁家,央求宁放继续租田给她,如果没了田,她只有饿死了。
宁放答应了。
昨夜,宁放又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再也睡意全无,他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走到院子里坐下。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意杀了人,一闭上眼就是那血糊糊的一幕,杀人后的瞬间,宁放也酒醒了一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来的。
这几天,宁放都呆在屋里出神,李冶察觉了异常,以为是他受了风寒,并未在意。
这世上,没人天生是恶人,宁放虽然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可现在他手上沾染了一条生命。
一条生命因他而死。
春夜寂静,菜园里虫声唧唧,宁放听到了春虫叫声,陡然一阵振奋,宁二和姚五一样都是泼皮无赖,该杀。
这件凶案也使任店受到了影响,官府开始清查店外面终年不断的流浪汉,问明情况,或者送回原籍,或者送到安济坊。
宁放仍旧和原来一样隔三差五去任店喝酒,他清楚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人起疑心。如果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杀个无赖屁事没有,可是宁放虽然顶着落魄富二代头衔,空有其表,连个无赖姚五都可以在他头上拉屎。
喝茶斗蛐蛐,去苏园听曲儿,偶尔去白山棋院看看赫老夫子,在旁人眼里,宁放和以前并没有两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舅舅赵秀才再未来当说客,姚五也未见动静,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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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饭后,宁放信步走出来,向河边渡口走去。
惊蛰过后,天气变暖,更多的城里人去城外踏青放风筝,渡口哪里人来人往,几乎天天都很热闹。
到了哪里,宁放看见柳树下围着一堆人,一个满面虬须的中年汉子正在说书,他走过去,那个中年汉子猛地抬头向他看来,四目相对,宁放顿时感觉后背一凉,潜意识感觉到哪里不对,本能地躲开。
那人盯着宁放看了一眼,又继续说书,宁放心惊肉跳,不敢再呆,慌忙回去了。
李冶在院子里干活,好奇地问道:“公子,你脸色不好,怎么啦?”
“哦,有点不舒服”宁放摆摆手不愿多说:“给我倒杯茶。”
李冶倒了茶,宁放关上院门,坐在院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回忆那晚的情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公子,官府明日发放赈灾物资,衙门贴告示了,家家都有,你明天去领吧。”
“哦,只怕又是些破衣烂被。”
“烂了回来缝缝补补还能用,公子记着去哦,别忘了。”
李冶叮嘱了几句,忙去了。往年这种事都是她去,但她明天答应了人家杂活,只得让宁放去。
冬天那场雪灾后,官府只是组织了半个月施粥活动,现在衙门才正式发放赈灾物资,正是春耕时,不外乎农具棉衣棉被之类,聊胜于无。
次日,宁放起来,梳洗毕吃过早点,就出了门,反正闲着无事,去看看也罢。
赈灾物资发放的地点在西门里府前街上,旁边就是清风楼,等宁放出门一看,街上人流滚滚,涌向哪里。
大德朝设有安济坊和教济司专门负责灾荒年赈灾,安济坊由地方府县自己出钱粮承办,而教济司则是朝廷拨发赈灾物资。表面上灾荒年有这两种机构,灾民可以不用担心饥荒,但实际上人浮于事,赈灾物资层层盘剥,到了灾民手里十之一二,已是尽人皆知。
虽说这种赈灾也是走走形式,但对沿河两岸的菜农来说,却意义重大,即便是一件棉衣也让菜农欢喜半日。
赵宛儿在人群里向宁放招了招手,她和她娘在一起,赶紧跑开了。
宁放随着人流到了赈灾的棚子前面,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发放的物资基本都是农具和棉衣棉被香皂旧衣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宁放自然瞧不上眼,看着时间还早便去旁边的清风楼要了一壶酒,坐着慢慢喝,一面看着赈灾的人群。
半壶酒下去,肚子里暖和起来了,外面走进来一个满面虬须的汉子,在门口停下,打起快板张口说起书来。
宁放顿时一惊,这人正是那日在河边渡口所见的说书人,只觉得身上在慢慢冰冷,低下头去。
虬须汉子低头打板,并未看里面,宁放却如坐针毡,悄悄地溜走了。
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