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朝武德十三年,秋日的一个午后,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秦记蛐蛐坊,院子里围着一堆人围着斗盆拼命地呐喊助威,唾液飞溅,空气中充斥着人的汗腥气和臭味。有人挤不进去,急得跺脚。宁放走进去,一眼看见秦白茅坐在一张长凳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书。
周围吵杂的人群喧闹充耳不闻,此时的秦白茅就像一个长年的老学究。
“秦老”
宁放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在齐州蛐蛐圈,秦白茅威望最高,广受人尊敬。
“哦,是宁公子来了,宁公子请坐。”
秦白茅抬起头,看见宁放连忙站起来让座。虽然宁放在齐州声誉不太好,都知道是纨绔弟子,落魄公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但秦白茅一直对他很看重,原因是宁放的蛐蛐品好。
这蛐蛐品,顾名思义和人品大概是同一个意思,宁放虽然落魄,但在斗场上愿赌服输从来不耍赖,和很多输了就耍赖,不认账胡搅蛮缠的主截然不同。
宁放看了那边一眼,认出几个熟人,都在看中间两人斗蛐蛐。那几个人是常客,玩这个的基本上都是闲人。
“秦老,您不瞧瞧?”
宁放问道,秦白茅摘下老花镜,摇摇头说:“不了,这几天身体不适,看会儿书,宁公子今日有空?”
“秦老,我随便转转。”
宁放随口说道,跟秦老寒暄了几句,目光却忍不住落在秦白茅手中发黄的书上。
“秦老在看什么书?”
“哦,这是不知那朝一位书生写的斗经,宁公子有兴趣?”
“秦老,这书能让我借阅几天吗?”
《斗经》和那本《促织经》都是专门讲斗蛐蛐,只不过促织经因为是前朝宰相所写,名气更大而已。而豆经几乎不为人所知,但既然能入秦白茅法眼,自然有过人之处。
听到宁放的话,秦老笑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其实这种书在有钱人家不算什么,宁放如今落魄了,家无分文才不得不涎脸告借。
秦老走进去找了一块青布裹起来,郑重地递给宁放。
“宁公子,看完就还老朽,可莫弄丢哦。”
“秦老,您放心吧,看完我就马上还您。”
宁放说着,心里暗骂老家伙吝啬,一本破书而已,他要不是落魄了,哪里轮得到向人借。
这意外的收获让宁放很是高兴,也没心思去看旁边的赌蛐蛐,跟秦老告别,兴冲冲地回去了。
隔天,就下起了绵绵秋雨。
这一下,就连续下了四五天,秋雨如丝如线,纷纷扬扬,把整个齐州府变成了雨季。气候也骤然降了,寒气逼人,早上起来宁放竟然忍不住打哆嗦。
好在对这种情况,李冶那个小姑娘早有准备,她给宁放做好了棉衣,只可惜是准备冬天穿的,没办法也只能先将就御寒了。
外面下着雨,宁放难得这么老实地呆在家里,翻看着从秦白茅哪里借来的《促织经》,促织经是前朝一位宰相所写,书中按论形,论声,论色,论性,论表,论腠六类详细讲述了如何辨别蛐蛐中的上品。和促织经相比,斗经更多注重的是辨认上品蛐蛐。
宁放看了一会儿,大有收获,在书中找到了白文喜那只白里紫的种类,果然如顾老所言,是珍贵的宁津种蛐蛐。
书中记载,宁津种蛐蛐生来个头较大,天生腿短弹跳有力,不过饲育起来比较麻烦,初次捕捉必须以半馊米粒每日午时喂一粒,使其半饥半饱,喝瓦上霜所化水。如此数月饲育才有可能培养出上品宁津斗蛐。
唉,这里面讲的好繁琐,有时间还是去向顾老请教吧。
“公子,饭好了,您下来吃吧。”
李冶在厢房喊道,打断了宁放的思绪。
被李冶一喊,宁放才感觉自己饿了,大概看书看的入了神了,竟然不觉得饥渴。
宁放放下手中的书,走进厢房,厢房里面极其简陋,隔成两半,一半是李冶住处,一半是厨房。
堂屋的饭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馒头和一盘炒青菜。馒头黑乎乎的,是用大户人家不要的黑面做的,这就是宁放的一日三餐。
宁放饿了,也不管馒头黑乎乎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一连吃了三个打着饱嗝,才微微皱起眉头。
小姑娘在宁家一直是受苦的命,早先宁放的父母和李冶的爹活着,她爹也是给宁家种菜看家护院,她就做饭给宁家洗衣服。如今,父母都走了,只剩下两人,李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照顾宁放的责任。
宁放觉得别扭,几次想送李冶走,可李冶没地方去,这就形成了现在两人之间特殊的关系。
李冶照顾宁放,宁放却不领情,两人每日同处一个院子,却除了简单的寥寥几句话外就无话可说。
“李冶,你出来。”
宁放沉着脸,喊了一声。
李冶从里面走出来,有点怯生生地看着宁放,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神经。
“你看看……这么黑的馒头,这是人吃的吗?”
抓起桌上的黑馒头,宁放瞪着小姑娘。
“公子……您别生气,昨天衙门来人收了支移钱,家里没钱了。您先将就几天,等过几天有钱了我给您做白面馒头。”
李冶苦着脸说。
这个年月日子不好过,齐州府表面繁荣,实际上暗流涌动,黄河隔几年就要决堤一次,泛滥成灾,城外还有山贼骚扰。知府衙门也是巧立名目,天天问老百姓要钱。宁放平日从不管这些事,对这支移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