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议亲的时候,方郑氏是百般不愿意,按说方家和冯家,也算门当户对,但方郑氏如今居住在娘家荣平侯府,便也把自己和儿子当成侯府人,自视甚高,觉得自家小儿子在名书院读书,又有侯府为靠山,日后前程光明远大,冯月娇虽也算出自大族,但西华县那偏僻之地,有几个人知道啊?况且她还是个被父亲弃之不理、没有娘家依傍的姑娘,无论怎样都配不上方宝章,方郑氏找了好几个借口推托,就是不想宝章娶月娇为正妻,却可恼月娇与宝章已有夫妻之实,无奈之下,只肯给个妾室的位份。
郑老太太习惯于顺从女儿,听了方郑氏的话便沉吟不语。
依晴却不干了,这大姑太太忒不厚道,当初想把冯月娇塞给郑景琰时硬说冯月娇有多好多金贵,非要说服老太太给个“侧夫人”的位份,如今冯月娇到了她儿子那,就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只能做个一般的妾?
她到底得有多自以为是啊,看不起侄儿媳妇也罢了,连亲侄儿也不放在眼里!这般不知好歹,不用力敲打收拾她,她便认为这侯府里个个都得像郑老太太那样,都该用一颗慈母的心无限包容她才对!
依晴微笑着站在郑夫人身边,语气凉凉地说道:“大姑母,前些日子你劝老太太把月娇表妹许给我们侯爷的时候,可理直气壮地说过:月娇表妹是舅家的姑娘,是从老太太娘家来的,身份尊贵,至少要做得个侧夫人!若还生出儿子来,便要教婢仆们尊称一声‘二少夫人’!怎么着?如今月娇表妹不稀罕我们侯爷,要嫁到你们方家去,她就只能做得个普通的妾!这么推算上来,合着我们郑家比方家门槛儿要低得多,我们侯爷还不及你家宝章少爷金贵呢!”
这话说出来,郑夫人和方郑氏都变了脸,郑夫人是大红脸,给气的,方郑氏则脸色泛白,心虚的。
郑老太太也回过味儿来,瞪着方郑氏说道:“宝章也不是方家长子,他日后能有多大能耐那是以后的事,如今他十七八岁该议亲娶亲了,与他门庭相当的姑娘无非也就是方家附近一些小家碧玉,月娇是我亲自从冯家带出来,放在侯府里当侯府小姐养大,她这相貌,这教养,比那些小地方的姑娘可强得多了!怎么就做不得宝章的正头妻子?嗯?”
方郑氏哑口无言,再不敢争辩。
当下便请了官媒来,也不用麻烦太多,繁文缛节全省掉,先将亲事定下,待国丧过后方可行婚娶之仪。
这些内宅琐碎事,只要顺利办好了,依晴便不会与郑景琰去多嘴罗嗦,他仍然很忙,天天跑皇城宫里,夫妻俩见了面说不完的绵绵情话、恩爱不尽,哪里舍得花时间议论别人。
却也有那么点外边的事儿令他们受到些干扰,比如王瑶贞给郑景琰写信,比如湘王袁广在宫里老是粘着郑景琰,找他麻烦。
郑景琰收到王瑶贞的信之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但信是门口家丁代传进来的,已然在手,退没法退,又担心依晴知道了此事心里有疙瘩,他绝不愿意夫妻间因为这样的事生了隔陔,想了想,便把没拆封的信交给依晴去看。
依晴拿到那封信,弄明白郑景琰的心思,自然是十分高兴,很大方地邀请夫君一起看“情书”,看完夫妻俩说道几句,就把信扔一边去了——没油盐的事情,根本不必理会。王瑶贞现在已经不是孤女,她有父有母有家人,即便她真的受到父亲和后母的虐待,也论不到郑景琰去找她父母讲道理,把人接出来——凭什么啊?你算是她什么人啊?以什么身份插手别人家事?
也不是两人心肠冷,郑景琰了解王瑶贞,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像她信里写的那样不堪,王瑶贞擅于夸张事实,这个毛病小时候还看不出来,自从王家落难之后,才慢慢显现,一点微小的事情能让她夸大出无尽的悲伤,郑景琰领教过无数次,也多次劝解,王瑶贞却一直没有改变。
王耀祖向来处事公允,正直忠义是出了名的,郑景琰不相信他会为了继女,薄待亲生女儿。
是以他就当没有收到王瑶贞的信,不予回复,这也是为王瑶贞着想,她如今可是待嫁之人,私自与外男通信,有损闺誉。
中秋之夜王耀祖与孟玉峰的谈话郑景琰是知道的,并没有特意去打探,自有好事之人故意告诉他,那好事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时刻想看他内宅生乱、最好夫妻打架闹分离的袁聪。
只可笑袁聪白费心机,郑景琰对袁聪那点防备和顾忌早就扔瓜哇国去了,倒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夫妻俩如今相爱至深,心心相印,亲密契合形同一人,不论是他对依晴,还是依晴给予他的,两个人的感觉完全一致,不要说是一个外人,便是一滴水,只怕也无法介入他们之间!
所以,袁聪或那个谁,都再不能够困扰到郑景琰,只是湘王袁广,近日却成为郑景琰最大的烦恼!
重孝期间,袁广未敢造次,很老实地呆在宫里守孝,但他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夏府的夏乐晴,不能见到乐晴,便每天到皇帝身边去找郑景琰闲聊,聊的最多的却是荣平侯夫人——荣平侯夫人近日可好?荣平侯夫人的喜好,荣平侯夫人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郑景琰心里纵是极不高兴,面上却极为淡定。
七月间京城动荡不安,齐王府、秦王府先后被攻陷,遭到极残忍的杀戮,除这两个王府之外,与之有关联的其他几个王府和包括荣平侯府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