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柴
先前的早上、中午、傍晚,灶间的灶头那里,母亲总是在上灶,父亲总是在烧火,火光照亮了父亲的脸膛,父亲白皙的脸像涂了油彩般铮亮,父亲很得意,所有被父亲推进灶膛里的柴禾,都是父亲三百六十五天到外面去拾来的,母亲看见了父亲拾柴的辛苦,几十年,几千次地劝父亲别拾了,父亲一句也没有听,反而人来疯,越劝越起劲,越拾越起劲。拾来的木条、木板、木块,堆满了宅前宅后的角角落落了,没有地方了,父亲就将它们全部藏在平房的最西间。
久而久之,最西间便成了一个柴仓。
自从父亲病倒后,我们家人来人往的密集程度迅速增加,这灶头的出火时间更加忙了,更加长了。柴禾有进无出,有去无来,半年一过去,柴禾像拔茅针一样,整捆整捆地烧掉了。母亲说:放心,柴是烧不完的,把最西间里的搬出来。
说干就干,那一日我们就搬柴。
搬柴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的那些像燕子衔泥搬来的柴,都是硬柴,需要电锯锯后才能烧火。我现在感到惊讶的是:每一捆柴的长短都是一样的,捆的大小也是一样的,很显然父亲在堆之前对柴禾做过处理的。比如用锯子据成一样的尺寸。然后父亲都用塑料线分两头扎好,扎好后再平平正正地叠上去,叠了一捆又一捆,捆与捆之间再用线连接,这样不容易倒塌,所以堆到了房顶。这些柴禾的面板上没有鼠屎,也没有蟑螂什么的,很干净,这与父亲邋遢的形象正好成反比。
母亲说,你父亲所有生活叫做邋遢快,唯有这柴侍候得齐齐整整。
这是我们刚刚知道并且承认的事情。我们现在烧的柴禾便是这个样子,都不是散乱的,都是成捆的,不但长短一样,粗细也差不多;那些散乱的柴禾,比较细软的柴禾,父亲是用蛇皮袋装好在一起的,放到灶后是放一只蛇皮袋,不影响人在灶后走来走去。
父亲喜欢拾柴,喜欢劈柴,也喜欢侍弄劈好的柴禾。母亲说,只要一弄柴,一天都歇不下,吃饭喝茶喊不应的,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我不太理解:父亲明明知道柴最后都变成了灰,变成灰之前的燃烧煮熟了我们所有的饭菜,这个化为灰烬的过程不会因为父亲的劳动和珍惜而多一份光多一份热的,但是父亲就是这么干,这个做法非常富有哲学意味:父亲是把拾柴、劈柴当作生活了,特别是堆柴。父亲把他当作生活的艺术了,变成可以替他改变家里邋遢名声的传声筒了。
父亲的目的达到了,母亲一直夸父亲堆柴的这份执着,我们在母亲的话语中,不,在烧饭烧菜、在与柴禾的拿送过程中,感受了父亲的这种执着和精细,我们都承认了父亲的有心与用心,都对父亲的那份利索与干净赞赏有加。
赞赏父亲的不单单是我们,我们一直听到村里人说我父亲好话的,他们说我父亲劈柴劈得整震天响。其实,劈柴当中还夹着锯柴,父亲为什么劈柴如此起劲,是有原因的?母亲说,几乎所有的农活,父亲做起来门槛不精的,都是在母亲的指挥下干的。有的时候,为了显示男人的脾性不听母亲安排,结果样样都错了,最后还是听了。母亲问,刚才为啥不听?父亲嘿嘿,干活去了。
父亲的笑有些怪异,他心底里不喜欢母亲指东指西。
父亲农活不精,但学的泥水匠手艺算是蛮精的。比如砌灶头,到八十岁,村庄以及村庄附近的人家砌灶头,第一请的就是父亲。为什么?因为父亲砌的灶头,火头旺,烧起来快。不少的人,为了学到这门手艺,专门看父亲砌法。父亲的师傅,我的堂堂爷爷,也私下里问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如何砌法?父亲说知道了,对师傅说了一二三,堂堂爷爷照父亲的说法去砌了,灶头只是快了一点点,再问父亲,父亲说,讲不清楚,后面没有了,到底讲不清楚还是讲得清楚,只有父亲知道。
一个人不愿意说出自己心中秘密,自然有些道理,就像劈柴一样,从哪儿劈下去最好,都是有道理的,顺长势,对准花纹劈,就好劈,劈下去的声音不响,木头开裂的声音倒是十分响亮;硬劈,力气花的大,刀容易钝,速度也慢。最后柴也劈不多,所以要顺势。顺势而为,这是人类的一种智慧,父亲根本不可能达到,但父亲能够晓得自己手里的生活如何干得顺当,这也是一种小技艺。
最西间的柴禾搬了半天,锯了半天,也堆了半天。那些锯齿在一尺左右的柴禾都堆了起来,由东到西,很长,像一堵墙,觉得长短决定了高度,整齐决定了样子。柴是用来烧火的,它永远是先点亮自己,再燃烧自己,最后华为灰烬,但呈现给家人的结果永远是香喷喷的饭菜,还有那些灰烬产生的热量。
至今,一到冬天,家里人还喜欢孵柴仓,为什么?
胸前抱一捆柴禾到柴仓,总觉得父亲就像一根根竖着的柴禾!
我与红枫相遇过
这个世界上谁与谁相遇,皆是命中早已注定的,假如,我们还没有遇见,那只是还没来得及相遇而已。
偷得浮生半日闲,背上简单的行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经过四个半小时的奔波,终于踏上这座久违的金陵城,漫步在中山东路的街头,看路人来来往往,望车辆川流不息,一切仿佛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景色还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甚至让我忘记,自己只不过是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