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宫长廊的一角,有女子柳眉微挑,紧咬下唇,一双吊风眼中含满了恨意。
适才又有御医奉了皇后之命替她检查,那太医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断定沁儿脚上有伤,更不适合在大典上献舞。沁儿步步为营走到了这一步,如今大典在即,她自然不会甘心,但也更清楚这种事纠缠无益。更何况为了在皇后面前做戏,那种舞鞋她只穿过这一次,何来受伤之说?
这精心设下的局,她人看不透,后宫之主又怎会不明白。皇后这次是铁了心要将青鸾送到皇上眼前,她不过是个宫女,又有何能力抗拒。
沁儿本想另寻一条路,却不料贤嫔偏偏在此时怀得龙种,也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后此时一心扑在这一胎上,更不会考虑替换花蕊人选了。
贤嫔怀孕这件事旋即传遍了后宫,一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即便第一个诞下皇子的人是素来贤良淑德,不争不抢的贤嫔,但对后宫妃嫔来说亦是极大的威胁,这些主子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皇上的诏书接二连三下来,各种封赏源源不断。贤嫔也由嫔晋升为妃,一时间恩宠万千。
而经过这一事,青鸾与怡霜也算是相识。贤嫔在熙宁宫的那番话始终令她感动不已,她虽不知旁人,但自己和怡霜都是真心希望贤嫔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产期的。青鸾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了几点孕妇忌口和注意事项,才算安心。
回宫之时,离皇后所在的正殿还有几步,便听得“哐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动静,间或夹杂着宫人们怯懦的劝阻声。青鸾就算不进门,也能猜出大概缘由,遂决定暂时候在门外等皇后气消了再去请安。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帮吓得面色青的小宫女便被赶了出来。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了桂嬷嬷和皇后二人。青鸾见此景,知道这安怕是请不成了,便索性安抚着宫女们各回其所。
殿堂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迫,即便是价值连城,具有安神功效的龙涎香也驱散不尽空气中的哀怒之意。身材娇小的女子侧身坐在凤椅上,脸上尚还挂着斑驳泪痕。那双凤眼里说不清是怒是悲,只是目光冰冷如霜。
地上尽是破碎瓷器的碎片,那老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碎瓷。
“本宫本以为贤嫔是个好东西,没成想她倒是在我朝凤宫漂漂亮亮地演了一出戏。怎么那么巧,本宫一召她入宫她就怀上龙种了?”
“娘娘!”不知是急是慌,面前的嬷嬷竟大声喝住了皇后的话锋,额上亦是冷汗连连,“这种玩笑话,娘娘怎能乱说。”
皇后觑她一眼,却是冷笑:“素闻贤嫔待人和善,为人心所向,没想到这才短短一日就连嬷嬷你都要护着她了。”
“娘娘何必这样伤老奴的心,”正拾碎片的嬷嬷抬起头,叹息道“难道这么多年了,奴婢一心为谁,主子还看不出来么。”
皇后脸色亦是一沉,绞着雪白绢子的手暗自用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神意乱,甚至无辜揣测其身边人来。她明白,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自己再作谋算。
“不如……本宫去找太后商量商量对策,兴许太后帮得上本宫?”
嬷嬷闻几乎是眉头紧蹙:“娘娘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皇上的儿子就是太后的孙儿,皇上的女儿便是太后的孙女。血浓于水,难道她会帮着您谋算亲骨肉不成。”
皇后神色一黯,抑郁之色如浮云蔽上眉心:“这样的事,她又不是不曾做过。”
桂嬷嬷猝然抬头,眸光沉沉:“娘娘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好皇后的本分,体恤嫔妃,为皇上分担忧虑。您贵为一国之母尚且要担惊受怕,她宸妃等人又岂能安枕”见皇后并未开口,老妪眼神见无奈之色渐浓,“此时您非但不能心生妒忌,反而要善待贤嫔。如此,即便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一律与您无关,而在皇上和太后眼中,您无疑是个贤后。”
“嬷嬷提点的是。”一直闭目倾听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不过是一瞬间的阴厉,她便已轻抚长鬓,笑意盈然如暖春的娇艳之花,“传本宫口谕下去,我要亲自到福寿宫向太后道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