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渐暖的时候.金梅竟早早地遍开园中.
因其色大气金贵.裕灏为图吉利.便命花匠栽种数株.白日里的御花园如被笼在花海之中.远远望去金灿灿的一片.连玉衍这素來不爱附庸风雅之人若得了空闲都愿在园中走走.仿佛看了这些欣欣向荣之景.便连阴顿数日的心情都能澄明起來似的.
春日一天天的近了.她记得.裕臣大婚之日也不远了.
时常会想.他也会和那个女子厮守一起.也会有如永泰一般灵动可爱的孩子.那个名为姼嬑的女子.她何其幸运.可以用一生的时间让裕臣爱上她.而自己.甚至连这样的机会都沒有.
玉衍黯然垂下头.却是一双手轻轻扶上她的双肩.苏鄂披了件鹅绒的星蓝纹水披风在她身上.声音温柔如春风:“娘娘莫要贪看金梅看的忘了神.”
她目视远方.心思渐渐有些回转.便道:“苏鄂.那片假山后我们似乎甚少去过.”
“那些多是前朝妃嫔所住.”苏鄂抬头望了望.“现在亦有些荒芜了.”
旧朝今朝之间仿佛有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平日里绝不相互往來.即便是某个亲王想要探望尚在人世的生母.也需得到天子肯首.且如今为数不多的妃嫔多半也是无子无女.或许正因一早便失了宠才能在秦后手下苟活至今.而过了这许多年.早便被人遗忘了.
“你还记得肖太妃.”玉衍忽然开口.眼中有一丝如水深沉.“我落魄时她未曾奚落于我.我却从未拜访过她.”
苏鄂虽知她作何打算.却仍不免有些犹豫:“时隔多年.太妃当真还会有翻案之意么.娘娘并不了解她为人如何.若贸然提及当年之事.恐被人落了口柄.”
“你说的并不无道理.”玉衍拂去肩上落花.温然看她.“只是肖太妃在太后如此霸权之下依然活的安稳.不得不说她是大智若愚.冰雪聪明.”她知道.这后宫谁人都有私心.只是即便有所谋虑.良心却不能泯灭.肖太妃曾与柔嫔情同姐妹.若皇嗣一事当真另有隐情.她怎么能不为其伸冤昭雪.“我们一切小心便是了.”
前朝妃嫔所居之所共有两座宫殿东西相对.贵嫔及以上居于安柘宫.位分低一些的便居于宁嗣宫.而先帝妃嫔时至今日也不过余下六位.肖太妃年纪尚轻之时便被柔嫔一事所累.又因膝下无所出.在柔嫔死后只进过一阶.位至德仪.因此居所也异常偏远.饶是玉衍脚程快一些.抵达之时也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前來应门的仍是那次在桥上所见的宫女.她容貌并无甚变化.只因天气凉所着衣物偏厚而显得有些富态.那女子乍一见玉衍却未能立时认出.只是从服饰上推测她位分不抵.端庄行了大礼道:“请问娘娘有何贵干.”
苏鄂于是上前应道:“我家娘娘行至这里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叨扰太妃讨杯水喝.”
那人微有踌躇.回身看了看殿内.终是打开了大门道:“娘娘请吧.”
玉衍进得殿中.见肖太妃正跪坐在佛龛之前默念佛经.一身素金色的平花镶鹤短袄.虽清简却不贫寒.闻听动静.太妃并未回身.双目亦是微阖.只淡淡道:“素晴.是什么人啊.”
玉衍上前一步.微微福身道:“景安宫北宫氏.给太妃请安.”
肖太妃这才倏然回过头來.眼中有讶然亦有惊喜.素晴扶着她起了身.她却是连连笑道:“沒想到哀家这幅身子竟还有能再见湘淑仪的一日.快坐下吧孩子.”
玉衍见她如此.心中亦生出亲切之意.便挨着软榻坐了.肖太妃显然是欣喜不已.拉着她的手垂看半天才道:“此地偏远.你如何到了宁嗣宫.”
“臣妾贪看金梅花.一路走來却见只有这里开得最好.这才失了分寸打扰太妃静休.还望太妃不要怪罪.”
“怎会怎会.”肖太妃点头而笑.“哀家初见你时便知你有大福之相.如今果然位分尊贵.宠冠六宫.”
素晴此时也已捧了甘草露过來.忍不住笑道:“是了.奴婢眼拙.方才竟未认出娘娘來.娘娘今日荣华.远非昔日可比.”
素晴虽有迎合之意.然那年邂逅之时.玉衍刚被禁足于祈福殿.素妆平衣.便是得脸些的大宫女都要好过她.如何能让人想到她会有今时今日.好在过去再不堪.玉衍终于也是熬过來了.
肖太妃刚要开口.却忽然凝神于玉衍头上一对隐于乌发之间的玉蝴蝶.那玉是以上好的和田暖玉雕成.通体白璧无瑕.在屋内尚看不出端倪.可若置于光下.便可见那两只蝴蝶如被笼在莹光之中.贵气天成.
“这玉蝶……”
“是皇上于臣妾生辰之日赐予臣妾.”玉衍说着微微垂下头來.好让太妃看得更清楚.
“是啊.当今圣上宠你.果然一点不假.”肖太妃禁不住用手去抚摸那白玉.眼中竟有了些许莹然之意.“哀家记得.先帝便曾将此物赐过她心爱之人.如今这对玉蝶竟到了你的手上.可见皇上用情之深.”
“太妃若不说.臣妾当真不知此物大有深意呢.”玉衍微微讶然.却是笑意盈面.“若说先帝钟爱之人.那必是当今圣上生母.已故的德颐诏穆兴显皇后了吧.”
肖太妃脸色微变.只是低头饮茶借以掩饰那一闪而过的不快之色.若不细看.当真不能察觉她握杯的指尖竟是在微微颤抖.玉衍只做不觉.笑着向身边苏鄂打趣道:“只是此物当真未见太后佩戴过呢.”
苏鄂亦颔首道:“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太后定是将此心意视若瑰宝.不忍示于人前.”
“先帝与太后.恰如今日帝后.”肖太妃泠然抬首.略有些苍老的眼却并不浑浊.“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