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皇妃微微抬眼.凝视上手身着龙袍的男子.她赤金玫红双层鸾纹凤袍.在华光之下如被镀了一层淡淡光晕.衬得她似要羽化成仙一般.瑾皇妃默默受了众人一礼.也不叫平身.只扬头对天子道:“皇上许久沒有去过别苑了吧.你可知道.那里的梅花开时.很好看.”
裕灏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他只是低沉道:“我去过……”
“可是皇上现在不來了.”那女子将视线静静移到众妃嫔身上.有意无意地拂过几个皇子公主.“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即便忘了.我也怨不得你.”
“朕沒有忘.”裕灏仿佛是在畏惧着.不敢上前.“只是阿瑾.你从不肯见朕.朕不愿再独自难过.”
瑾皇妃的笑有一丝不真实.她似乎疲于去说过多的话:“若是沒有忘记.这里怎会沒有我的位子.”
玉衍终于察觉到.那女子清冷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自己身上.而裕灏随着她看过來时.眼神却失去了以往的温热.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默默无言了.
便在这尴尬之时.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身侧.永泰一掀衣摆.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道:“儿臣见过皇母妃.”
瑾皇妃微微一惊.却旋即笑道:“这孩子同你一样伶俐.妹妹.”
玉衍端然看她.但笑不语.那女子略一垂眼.已开口道:“多年不见.不知妹妹已至何位.”
“仰赖姐姐鸿福.如今已是贵妃.”
瑾皇妃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凝之意.却终于只是淡淡笑道:“妹妹好福气.”
她的气势只让人觉得无从招架.然而玉衍仍是屏住心慌.目不转睛地平视于她:“姐姐是皇妃.福气更是无人能及.”
瑾皇妃闻言倏然抬眼.笑意渐深.然而那话锋却已转向了裕灏:“皇上当初答应阿瑾会厚待玉衍妹妹.果然不曾食言.”
这一句话让裕灏一时无从还口.他歉然地掠了一眼手牵永泰的玉衍.终是沒有做出任何解释.许多年后.当玉衍无数次回想起今日之事时.才发觉..原來她真正对这个男子失望的开始.便是从那一个眼神起.因为一个瑾皇妃.他便不肯再给她人留有哪怕一点点存在的位置.即使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即使她为他扭转了天下.
“你若愿意.便坐到朕身边來吧.”
那本是凤椅.是玉衍苦斗而來的位子.然而瑾皇妃的出现却令她颜面扫地.那女子冷然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虑地端然而坐.黄金打造的凤椅将她一身赤色宫袍映得雍容无比.殿上众人不敢贸然起身.此时已跪了一柱香的时间.却仍不见瑾皇妃有免礼之意.
裕灏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华灯之下.他二人如一双龙凤.美到令人不敢直视.瑾皇妃敛了笑意.肃然的面孔上写满了威严之意.她清凌凌的嗓音有如天籁之音.却也叫人觉得寒冷无比.“本宫已与皇上阔别太久.然而皇上既不曾宣旨废了本宫封号.今日回來本宫便还是皇妃.诸位妹妹今后自会了解本宫秉性.只有一点.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
众人齐呼之时.玉衍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子.明明是纤尘不染的白.却甘愿被再度卷入逆漩之中..她便是这样下定决心要毁了这个曾为之倾注心血的王朝么.凝神思虑之间.瑾皇妃的眼神已如腊月寒风般扫视过來.四目相接的一瞬.往事皆已如破碎的梦境.玉衍却是倏然一笑..是了.若是她.定会选择这样公开的较量.而自己苦苦盼望着的不也正是了结所有的时刻么.
这一场本为玉衍而举行的盛宴.裕灏却再未提过立后之事.今夜.他的眼中再容不下别人.
夜深.皇宫重归寂静.仿佛每每到了此时.便看不到白日里的尔虞我诈.轩辕风波了一般.玉衍仍未褪去一身红袍.她只是怔怔地坐于窗下.望着檐下一排悬梁青灯.身后传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苏鄂轻声劝道:“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本宫便是再豁达.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睡不着了.”指尖轻抚窗边栀子花.玉衍浸在月光中的脸庞上忽然扬起了一个自嘲般的弧度.“人人都欲问本宫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本宫又去问谁.”
“娘娘其实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了.只是……”苏鄂微垂眼睑.不过片刻.已然开口道.“瑾皇妃刚刚下了旨意.各宫不必前去拜见她.娘娘也可暂时送一口气.细想对策.”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玉衍倏然回过身來.目光冰凉如水:“皇上今晚……”
“皇上今晚宿在了御书房.”苏鄂口吻淡淡.似是在说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皇上将她暂时安排在了九凰宫.”
“九凰宫……”似有细针戳进眼白.玉衍一手覆在眼睑之上.那里本是为新后而建.奢华无比.如今让瑾皇妃住进那里.其意图已再昭然不过.原來无论如何.那女子终是超越了后妃们的存在.多年的分离并未淡去裕灏心底的依恋.却叫他的思绪更加疯狂反复.若非瑾皇妃未育有儿女.恐怕一早便是不可撼动的后宫之主了吧.
“娘娘有什么可担忧的.您也知道她并不能为后.只因皇妃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怀上皇上的孩子.”幽暗的光线下.苏鄂微微眯起的双眼划过一丝阴冷之意.“皇妃本就不是为了旧情而來.”
惊诧只在刹那间.然而苏鄂并非愚笨之人.她能看穿瑾皇妃的本意也属预料之中.玉衍静静扬起下颚.凝视她默不作声.
“其实娘娘为何不这样想.若能过了这一关.从此便再不能有人撼动您的地位了.且皇上对您也非无情.与其一味躲闪.毋宁先下手为强.”苏鄂耳畔的相思珠随风一闪.光影衬得她眼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