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景被谢琅的言论惊呆了,紧盯他看了许久,才缓缓问道“若这恶龙仅仅隐现于田,钦差难道一定要逼它出来吃人?”
“莫说现在城中真的有恶龙,就算那是条已经放在盘子里的红烧鲤鱼,也得逼着它跳过龙门去现身!”谢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眸中绽放出狂热的光芒“是了,我要逼她现身!张大人,你得帮我!蒙州贫瘠,物产俱无,人口稀薄,只有与外界往来的商道可堪一用,从今日开始,除了土石泥浆之外提高外商一切物资税收,召集工匠民夫!六月底之前,我要看到猛涛河畔建成数座防御工事……”
“万万不可!”张知景大急,拍案而起“钦差大人难道要将蒙州一州民生玩弄于股掌之中吗!蒙州税收中六成以上来自商税,你若一刀切了外商,岂非要半个天都塌下来吗?!”
“我要的不是半个天,我要的是整个天!”谢琅也站起来与他对吼,“蒙州不比凉州临疆,蜿蜒近千里猛涛河畔就只有两万守备,万一蛮平军绕过凉州从猛涛河进犯,要我等如何防备?张大人以为我要民夫做什么?要等朝廷拨人太迟,等到防御工事建成,他们便是蒙州的第一道防线!戴仲将军早已带着五百灵州军精锐抵达蒙州,那些百战老兵会是最好的教头!水军,我还要水军!张大人,我要能在猛涛河汛期也如履平地的大船!”
张知景感到脑袋一阵阵的眩晕,他看着眼前面红耳赤手舞足蹈的钦差,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钦差大人!您身为名仕才子,闲暇时间为何不吟诗作画,攻读经典,安心寻求文道?何苦要参与这些凡夫俗子的脏事?”
谢琅正是热毒上头,觉得血脉贲张之时,张知景兜头一盆冰水泼下,他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私募乡兵、私训水军的罪过下官背不起,难道钦差大人背得起?”宴到此处已经是话不相投半句多,张知景的酒杯打翻在地,面上一片阴沉,“就算钦差大人有为国捐躯之志,难道安王殿下也不怕圣上雷霆震怒吗?”
“本王自然是怕的。”
客间外,有翩翩白衣公子坐着轮椅辘辘进场,话音柔如春风,却令在场之人尽数向他的方向跪拜叩头。
“下官参见安王殿下!方才,方才是下官口快了……”张知景大惊,懊恼自己一时被狂态大发的谢琅气昏了头,竟然忘了身在盛丰斋,说出那样一句话来。背后瞬间湿了一片,他还想再辩言,崔始阳却微微抬手示意安静。
“钦差肺腑之言,如雷贯耳,《蒙州策》字字珠玑。还恕本王路过便听入了迷,做了那隔墙之耳。”崔始阳笑了两句,眼神突然冷厉起来,“如今极北三州被蛮平邪教渗透,蒙州徒有猛涛天险,守备却只有区区两万。凉州是兵马地,素来只攻不守。蛮平一旦大军临疆,蒙州必将首当其冲,遭受灭顶之灾。”
“对!所以微臣认为,一定要加强,蒙州边防……”谢琅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口里叫着安王,却不知面朝何方去了。
崔始阳便吩咐随舟将摇摇欲倒的书生扶到座位上,转对张知景笑道“为方便钦差施展屠龙之术,本王这位龙子打算先往安京避难。张刺史可是害怕?要与本王同行否?”
张知景顿时便如一块死肉般瘫在了地上,他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所有的权利都被那年轻的小钦差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