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奔过去的瞬间,明华容机灵地闪躲到一边,避让开去,站在一旁冷眼看那罗家千金丑态百出,自食恶果。
“秀!”青玉亲身经历了刚才凶险的一幕,虽然明知她无恙,仍不禁后怕地惊呼着扑过来,上上下下查看她有无受伤。
竹枝眼中则闪过几分遗憾,但随即也面露关切地扶住明华容:“大秀,你没事吧?”“真是劳你挂心了。”明华容语带讥讽,横了她一眼。竹枝本是心中有鬼,闻言不禁讪讪地缩回手去。
门口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天孙阁的人。掌柜先听说罗秀又在铺子门口与人冲突,不禁大是头痛,本不待管,但听说出事后,赶紧让后院的粗使伙计出来帮忙。
闹腾了好一阵,几个伙计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才将被惊的马制住。
两家的马车在这踌乱中均有碰损,明府的还好,只有几处木板被磕得缺损。罗家的却是损失惨重,车厢上嵌的金玉饰物散落满地,连马匹掌蹄上嵌的金箔也在争斗时脱落干净。
但罗家的下人却无暇理会,因为好不容易制服马匹后,车上的丫鬟便头发散乱,连滚带爬地跳下来哭着报说秀被撞晕了。
闻得此言,一干下人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事,都急着将秀送回府去。马车他们是不敢再用了,便向天孙阁借了乘轿子,抬起满头肿包昏迷不醒的罗秀便匆匆走了。
临走之前,罗家车夫不忘向明华容放狠话:“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胆敢将我家秀害晕,我家老爷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华容懒得同这狗仗人势的下人多嘴,只冷冷道:“咎由自取!”
青玉则说道:“秀,同这混账多说什么,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
那车夫本来还想威吓几句,听到这称呼,立即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误将秀错认成丫鬟,不禁后怕地往后一缩身子,随即又壮起胆子叫道:“走着瞧!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
见罗家的人恨恨离开,掌柜心道这场飞来祸事总算了结了,往后这两家要怎么掐也与他不相干。
他本以为,虽然先挑事的是罗秀,但冲着她父亲的身份,另一方少不得要忍下这口气登门陪罪。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掌柜顿时一愣:“竹……竹枝姑娘?”
竹枝常陪夫人过来,自然认得这里的掌柜,见他过来,便说道:“掌柜的,这是我家大秀,今日过来是想订几身衣裳,不想却遇上了这等事情。”
明家大秀?帝京中人只知明家有爽朗漂亮的二秀,和清高出尘的三秀,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秀。
但既是明府夫人身边的丫鬟亲自带过来的,那保准错不了。掌柜的刚要赔笑请安,却听明华容说道:“掌柜,劳烦你的伙计帮我将马车停好。”
不等掌柜说话,她又转向车夫,淡声吩咐道:“你速去京兆府,将方才的事报呈上去。”
京兆府?那是司掌帝京治安的地方,去哪里干什么?
众人正一头雾水间,只听明华容又说道:“依《昭庆律例》第七卷第三条,下仆当街恃狠行凶,畜意伤人者,处笞杖三十,黥面流放。适才罗家的下人出手惊马伤人,若非我见机得快,只怕我与我家丫鬟都要重伤,可惜罗家秀却未能逃过此劫。而这刁仆非但不思悔改,还大胆要胁于我,想来回府后必定要颠倒黑白,将罗秀受伤之事摘脱出去。为免罗大人被这刁仆蒙蔽,你且去京兆府处报官备案,将今日发生的事向官爷报备。”
说着,她瞟了掌柜一眼,微笑道:“掌柜刚才便出来了,想来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倒是可以为我们两家做个人证。”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表的话语惊呆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历来官宦人家纷争,只要不是为了人命案子或者利益重大之事,基本是私下解决,几乎无人报官。而今日之事,众人都看得明白,分明是罗秀挑衅在先,只是运道不好反而受了伤。
明华容这般处置,表面上看是退避容让,借口将错处推在家奴身上,向罗家示弱。但细思一层,却是慎密:若她依照常例到罗府登门解释,罗家见宝贝女儿受伤,如何肯善罢甘休。挑事的虽是罗秀,但她已受了伤,明华容纵然无辜也要备受指责。
可一旦官府插手,一切依律办事,罗家纵有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最终被处置的是罗家的家奴,非但于明华容的声誉没有半分损坏,事后人们议论起来,还会认为她有能耐,让罗家吃了这个亏。
——这般手腕,便是官场上浸淫二三十年的老油条也不过如此。这明大秀,着实是个人物啊。这份果断与急智,便是主上身边的谋士也少有人及。
想通这一层,天孙阁的掌柜不禁心下暗惊。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能看透这一点。除了见多识广,处世圆滑的掌柜意识到这点,以及对秀的一切决定坚信不疑的青玉之外,在场其他人都认为明华容胆小怕事,竟然想托官府之手解决此事,活像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受了欺负只想着去找所谓的青天大老爷申冤,可笑又可怜。
这么想着,众人心中再度对明华容生出轻视。至于刚才她临危不惧,抢先一步刺中马匹的那一幕,也被他们刻意遗忘了。人们就是这样,总爱为自己的设想找出种种理由,并忽略事实。
竹枝则是这些人中,对明华容藐视得最厉害的:她就说嘛,这大秀还没她在府里的日子长,完全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