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现场掌声落下,博士“喔喔喔喔喔”地发出一串奇怪的叫声。
台下的小朋友都是一愣,苏念熙却知道,这是博士最喜欢使用的开场白。
果然。
“这是黑猩猩的语言,意思是,大家好,我是珍。”
观众会意地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完美。
苏念熙也做过演讲,明白其实调动观众情绪也是重要的一环,若是台下观众轻松,台上演讲者也会更加自然。
介绍完自己的研究经历,也让众人更加了解野生动物之后,演讲接近尾声,博士让大家自由提几个问题。
此刻,有个约莫十三四岁,头发剪得极短,简直像个假小子似的女孩举手。
苏念熙作为助理,将话筒递过去。
“您好博士,我想问问,您有什么话想对志愿成为野生动物研究者的女孩说,比如我这样的?”
苏念熙傻了,半天才接过话筒。
现在的小朋友这么豪气十足吗?
“二十多岁时,送我去冈贝的那位导师曾经说过,我很欣赏女性的那种细致与耐心,她们的安静或许更加适合近距离观察野生动物。”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如果确定了自己的志向,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即使遇到挫折,即使有比你的同龄人多出上百倍的苦难,即使获取不到与付出成正比的经济报偿。”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坐了下来。
苏念熙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说法,她从来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生,去做野外调查是天然劣势的,因而不断“装成”一个男生,希望不要让人觉得女生娇气或是不好安排任务。
没想到这一行里,女生还有自己的性别优势?
她想,何苗教授那会儿在秦岭十几年,不也是靠着女性的耐心,才获得了大熊猫的认可。
古道尔博士虽然已经被猩猩视为友方,当时也留下了许多亲近的照片。
可后来大家的想法似乎有所改变。
那是在博士生了一个宝宝之后,她因为各种原因并不常呆在冈贝,而由她在当地建立的一个大猩猩研究中心替代观察。
某日,营地有人打电话给博士。
“糟糕了,黑猩猩们正在失去行动能力。”
从演讲场地出来,他们转到一个位于市郊的流浪动物保育院。
看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小狗小猫,古道尔博士对着周围的孩子们分享当年这个故事。
“啊,猩猩们怎么了,生病了吗?”
有孩子看见当时影像资料,猩猩们或者双腿不能动弹,而在地上攀爬,或是手臂无法抓握。
“小儿麻痹,在这一族猩猩中传播。”
大家陷入沉寂。
此刻,有个戴着眼镜,镜腿儿上还绑着固定绳的小男孩摸摸下巴,忽然问:“是不是营地的人传染的?”
苏念熙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孩儿,真是聪明,而且锐利。
博士不疾不徐地说:“不是,因为后来我们去查了,最开始传播是在更南边的猩猩族群里,而且,那附近也的确有人类罹患小儿麻痹。”
听了翻译,小男孩点点头,仿佛是接受了这说法。
“不过,从那以后,我们就禁止研究人员和黑猩猩接触了。”
苏念熙想,也是,防患于未然嘛。
何况若是野生动物过于亲近人类,以后难免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苏念熙他们现在的观察,也多是远远看着,尽量不与目标接触。
可观察得久了,未免生出感情,总想凑近一点,触碰一下这个生灵。
这或许又是人的另一种本性了。
古道尔博士在二十一世纪初就开创了名为“根与芽”的公益组织。
叫这么个名字,就是为这影响地球上人类的下一代,让他们明白对于自然应有的态度。
地球所提供的足以满足每个人的需要,但不足以填满每个人的yù_wàng。
类似今天的活动,她常在各处行走,向孩子们为主的人群做一些公益宣传。
苏念熙想起有个访谈,记者问她是否对未来有信心。
博士则说:“下一代或许能做到更多,而地球也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苏念熙想起那年青渊干涸的湖泊,鸳鸯离开,而湖水充盈的日子,他们又静悄悄地回来了。
只要存着希望,或许总能让周围变得好一点。
几个孩子呼啸着跑过去,和被救下的流浪狗玩耍。
苏念熙觉得流浪动物的眼神里仿佛有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他或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主人所抛弃了。
从一家子的爱,暖和的窝,充足的食物,到流落街头,食不果腹,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城市打狗队。
有的猫从此失去对人的信任,仿佛一个被渣男伤过心的女孩,决意从此不在将心交于他人。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可最让苏念熙心酸地是那些狗狗,他们被遗弃过,却仿佛更加依恋人类。
它们跳着,叫着,仿佛是在大喊:“快看我,快和我玩。”
只要有人给予哪怕那么一点点关注,它都能回报以百倍的热情和信任。
苏念熙看过去,之前那个提问的“假小子”也在,正兴奋地摸着狗头。
博士看着她,则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刚入行几年,那会儿经费所限,必须去非洲一个偏僻的部落。”
“人家都说女孩一个人去哪里太危险。”
“母亲决定陪着我,她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