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摇曳,有年轻女孩推开洗手间的门,先是本能地惊呼一声,等她目光看到严以修仿佛冰雕玉琢的脸时,原本的愤怒神情变成羞赧,默默走向最里间的隔位。
严以修脸色阴沉,抓起叶梓慕的手臂向外走去。她忐忑到极点,竭力维持着身体平衡,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进入拐角处的一个包间。
一进门,叶梓慕立即倒在进门的沙发上,虽脑袋发晕,但还是忍不住仰头看着严以修,再次问:“你怎么来了?”
严以修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梦幻而朦胧的紫色灯光下,他满脸的薄怒与无奈:“你故意刁难七号,不就是想见我吗?”
“我没有。”叶梓慕本能地反驳,顺手取过一旁的靠垫抱在怀里,“再说,我为什么想要见你?”
“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严以修凝视她,声音笃定。
叶梓慕的头昏昏沉沉,禁不住把脸埋进靠垫里,仔细琢磨他的话,心底却再也无法否认。
她一心以为,自己从茶座出来后,始终憋着一肚子气,这才把七号当成撒气筒,不断挑衅,百般刁难,却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迁怒的,实际上是严以修,可又没有勇气去找他的麻烦,这才让七号受了池鱼之灾。
那些藏在心底的,自己都没来得及仔细分辨的微妙情绪,反而被他一语道破,叶梓慕并没有被理解的愉悦,反而恼羞成怒。
索性抬起头直视他,借着酒劲质问:“好,就算这样,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注意你的措辞,那是保护!”他的声音冰冷,脸上却不动声色。
“为什么?”叶梓慕豁出去了,仍是固执地追问。
严以修完全无视她的咄咄逼人,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你是我的助理。”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额外开恩!”怪不得人家说“酒壮怂人胆”,自相识以来,叶梓慕在他面前头一次这样任性放肆,可这时她心底却没有丝毫畏惧。
严以修终于有些恼怒,目光冷漠却坚定地看着她反问:“谁给你的底气对自己的安全说不?”
“你能保护我的人,保护不了我的心!”因为心底的委屈悲愤,叶梓慕的话脱口而出。
严以修瞬间沉默下来,紧紧抿着唇,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最终,所有如冰的冷漠都化作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大厅内,歌手低哑的歌声隐隐传来:“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读着我给你的伤害/我原谅不了我/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
叶梓慕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放肆,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她那句话,似乎真的刺痛了他。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高高在上的他,开始无声地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反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包容着她?
一些细节与片段,在脑子里纷纷扰扰地上演,叶梓慕彻底迷惑了。
沉默中,包间门被轻声敲响,服务生躬身道:“您要的柠檬茶。”她刚要俯身将柠檬茶放在茶几上,严以修轻声吩咐:“端给她。”
服务生依言,将杯子递到叶梓慕手中,才转身出门。
叶梓慕兴味索然,起身准备把杯子放回茶几上,严以修的视线扫过来,冰冷发声:“喝掉。”
她端着杯子的手略一停顿,立即服了软,窝回沙发里乖乖地喝起温热的柠檬茶。
之前听人说柠檬茶解酒,叶梓慕总是不屑一顾,觉得喝过酒后胃本就虚弱,肯定会受不了酸到刺激的柠檬。
可这时,大半杯柠檬茶喝进去,她丝毫没觉得难受,胃里反倒是一阵阵舒适的暖意。
严以修看着杯中渐渐浅去的柠檬茶,又看看叶梓慕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颊,神情缓和了几分,起身道:“走吧。”
“去哪?”
“加班!”
“跨年夜加班?”叶梓慕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口结舌地问。
严以修停下脚步,顿了片刻道:“我忘了,怪不得何乾一早溜了。”
叶梓慕无语,这下真被吓醒了七八分,他倒是心大,拽着一个把自己灌得七荤八素的人加班,就不怕错漏百出吗?
她长叹,跟着缓步向外走去。
漫天飞雪中,严以修径直将车开到程锦酒店,两人在提前备好的包间吃过晚餐,立即转到顶层的天台花园去工作。
天台花园上,高低起伏的植被都被积雪覆盖着,因为人迹罕至,这里的雪没有一丝痕迹,顺着绵延的轮廓,依稀能分辨出低矮的草坪,高大的长青树。
皑皑白雪映衬着阑珊灯火,呈现着童话世界般的冰雪盛景。
叶梓慕踩着满地落雪,跟在严以修身后向玻璃花房走去,他熟知路线,所经过的小路虽一样被雪覆盖,但积雪下似乎铺了地毯,柔软而不打滑。
刚刚一人高的圆形灯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光芒透过积雪照出来,仿佛一个个发光的冰球。叶梓慕忽然孩子心起,忍不住伸出手按上去,在“冰球”上压出手掌的形状。
细密的雪花沾到手上,冰冰凉凉,叶梓慕轻轻拍掉,又呵着气暖手。
严以修没有回头,脚步却慢了几分。
“冰球”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叶梓慕不厌其烦,本着一视同仁的精神,给路过的每一个“冰球”上都留下掌印,待到玻璃花房门口时,两手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虽是冬天,但玻璃花房内却温暖如春,花香四溢,不一会儿,叶梓慕冰冷的手就暖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