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作为齐国的统帅,一向享受惯了的田恒睡在硬实的军帐里,委实不大舒服——因此,当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听见那个人影冷声地说了一句:“还不起床?”便打个激灵,两眼一瞪,倏地清醒了。
来者是田穰苴。
——他怎么来了?田恒生气地磨了磨牙:好哇~外头的护卫定要好好地惩戒惩戒,竟都不通传,直接把人放了进来!
骨碌地爬起,田恒二话不说,拿起枕下的衣甲,手脚麻利地穿上。
田恒一边穿衣,一边打量田穰苴,但见田穰苴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新婚之后的大喜之色,不由地调侃道:“怎地,不多陪陪你的邗姬?”
偷偷地打量田穰苴,田恒试图从田穰苴的脸上看出一缕窘迫,但见田穰苴根本不理他的愉悦,反而板脸道:“兵贵神速,莫要耽误时机。”
田恒神情一凛,连忙朝营外唤道:“来人!来人!”
少时,四名神情慌乱的亲兵们跑入帐内,拜见田恒和田穰苴——瞧着他们衣冠不太整齐的模样,就知他们睡得太熟,完全都没防备!
这要换作长期在外交战的军队,估计被偷营,大败了也不是不可能。
田穰苴轻叹:齐国常年无战事……终究安逸久了!
“你们速去大营,通知所有士兵,卯时造饭,半柱香之内吃完,统帅帐外集合,待到集结军队,正式地出发——”田穰苴直接抢走田恒的话语权,寒声地警告,“敢违令者——斩!别怪苴不留情面!诸位背诵过军规,总归都有记得罢?……莫要再说你们还是士兵!”
那四名亲兵们被田穰苴一通训斥,皆都垂头听命,不敢反驳半句。
言罢,那四名亲兵们连忙退下,执行任务去了。
田恒斜视田穰苴,拍手笑道:“不愧是军神!就算过去近二十年,军神的英武,依旧不减当年!只是,恒不太明白,为何要卯时?——这也太早了罢?天都还未亮!”
“赶路不需要时辰么?”田穰苴瞥了一眼田恒,伸出手来,将披风替田恒系好,“据探子回报,吴军抵达留舒县,只才抢劫一番,却并不占领——倒是占领了,但在天亮之前,又都退回运河去了……由此观之,他们攻来的人数并不多,约有数千罢了。”
“才数千?”田恒眼前一亮,又高兴又不满,“吴国欺我齐国无人也,竟然只派数千人来偷袭我大齐!”
“……数千水军。”田穰苴瞄了瞄自负的田恒,认真地解释,“别瞧只才数千,但若不上岸去,我等如之奈何?——倘若任由他们一路水路下去,势必会游去淄水,届时便是威胁不到临淄,亦能让齐国徒惹笑话。”
田恒缩了缩脖子:说得好有道理——倘若齐国真的伤了颜面,或许齐国百姓们倒不觉得甚么,万一齐王因年迈而羞愧崩逝,那可真成笑话了。
齐王……实乃挺好面子的一位君王。
“那你说,该如何做法?”田恒虚心地救教田穰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风采被田穰苴兀自地夺去。
田穰苴也不客套,径直道:“突袭。”
“嗯?”田恒眨了眨眼。
“在他们退回运河之前,突袭他们,不求成功,但求骚扰成功!”田穰苴目光一闪,冷冷地说,“吴王夫差以勇武而闻名,吃了一场小亏,必不甘心,或许会上岸与我们陆战,亦或许返返运河——倘若他们上岸,我们只好与他们硬拼,但我们人数比他们多得多,不怕伤亡;倘若他们仍缩回河上,那我们只需引导他们游回邗城一带即可!”
“啊?”田恒呆了一呆。
“苴已书信,联系了邗越人士……”田穰苴昂起下巴,冷酷地坦言,“昔日邗越部落因与吴国土地相邻,被吴王击溃,其后裔一直想夺回自己的领地!假若吴军退回邗城,邗越遗民定会与我们里应外合,到时就算驱不走吴军,亦能让吴军伤亡不少!”
田恒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田穰苴,计谋当真阴狠,竟是利用起邗越部落,让吴军防不胜防——想必吴王夫差也不曾留意:在他征服的土地上,还有人胆敢反对他罢?
眯了眯眼,田恒应道:“如此,便听你的计策罢!”
田穰苴拱了拱手,行礼道:“敢不从命。”
顺利地协商完后,田恒带着田穰苴一起踏出帐营。
帐外,无数齐国士兵整装待发。
田穰苴粗粗一瞥:士兵人数约有一万。
大概是吴国水军的两倍罢?——倘若吴国水军不再增加的话。
许是起得太早,齐国士兵们都没反应过来,脸上透着淡淡的不满。
田恒自动地站至一角,默默地欣赏田穰苴的表演——
田穰苴走上前来,面对近万张面孔,气运丹田,大声一吼,吼道:“齐国的兄弟们,如今吴国士兵正在欺凌吾等同胞,你们愿意忍受他们遭受苦难吗?”
齐国士兵们神情一振,却没人响应。
田穰苴也不理会,继续道:“无论如何,保家卫国是你们作为士兵的本分!本将是田穰苴,曾经任职齐国大司马!无论你们是否还记得本将,本将定会带领你们赶走敌人——建功立业尚在此刻,你们愿随否?!”
众人本该鸦雀无声,但听田穰苴提及“大司马”,眼里皆都划过一丝狂热!而一提到“建功立业”,几乎所有的齐国士兵都激动了,终是齐声道:“愿意!愿意!……”
声音响彻天地间!
“很好!”田穰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