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掌柜见小七成了落汤鸡,打趣道:“你这小子,躲雨也不是你这样躲的,雨下大了你不该找个屋檐?难不成跑回来跟掌柜的我拿伞吗?赶快去后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别感冒了,明天药铺还有的你忙。”
伙计小七跑得气喘吁吁,他没去换衣裳,而是跟贺老板说道:“掌柜的,咱们后边的秦芝芝,在街上被府衙的人带走了。”
贺掌柜看了小七一眼,道:“你跟我说这个作甚,秦家人现在主事的大人没了,府衙带回去问话,也是官司流程,别告诉我你跑回来就为的跟我说这个?”
小七脸色担心道:“可哪里有晚上还问话的,不是都该白天做事?咱们的县太爷掌柜的你还不清楚,办案断案糊涂,往自己腰包抓钱那可是一等的高手。”
贺掌柜在算今日的账目,听到小七胡言乱语,他抓起手边的一团废纸就扔了过去,批评道:“你不要做长工,掌柜的我还要养家糊口呢,别乱说话。”
小七急得是焦头烂额,他的设想有根有据,不是胡编乱造,虽然县官大人在街上当众说自己官帽子不保的那一段,已在至甲城内外传开了。可万一他这是奋发图强,打算励精图治好好修缮仕途,可小七仍是不信任这个空袋子县官大人。
贺掌柜也是在那么一瞬间,觉得小七说得不无道理,他停下手中的工作,问道:“秦楚楚姐们都被带走了?”
伙计小七摇摇头,“没有,就秦芝芝一人被衙役带走了,而且掌柜的我跟你说,那衙役我瞧着就不像是好人,这天都黑了府衙还这么勤快,我根本就不……”
掌柜略带焦急的步伐从柜台绕了出来,他拿上倒放在角落的蓑衣,跟小七说道:“我去后头找秦楚楚问问情况,你先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我回来叫你,快!”
小七听了吩咐,立马走向后方的小院,他撩开帘布,去了专属于自己的杂物间换衣裳。
贺掌柜简单地披上蓑衣,冒着大雨来到了巷尾,周围雨声太大,天上又是雷声阵阵,他使劲敲门许久,才见到秦楚楚头上顶着一只脸盆开了木门。
贺掌柜道:“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我是前边药铺的贺掌柜。”
外头雨大,也不好说话,秦楚楚还是邀请了贺掌柜进到小厅。
小厅空间不大,秦楚楚将脸盆放在墙角,挪了一根长条板凳给贺掌柜坐,贺掌柜道了一声谢,坐下后直接问道:“你妹妹秦芝芝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秦楚楚给贺掌柜倒了一杯热水,说道:“妹妹去府衙给父亲烧纸钱了,她怕父亲在下头没钱用”
贺掌柜犯嘀咕,这跟小七说的对不上嘛。
秦楚楚见贺掌柜陷入深思,她轻声问道:“不知道贺掌柜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
贺掌柜便直言道:“小七,就是我的那个伙计,在回家的路上瞅见府衙的人带走了你妹妹,说是录口供,就过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秦楚楚的心思远没有人精贺掌柜来得深妙,她摇头道:“不会啊,那位捕快大叔不是说明天午时去府衙录口供吗。”
贺掌柜从一开始都尽可能地不表现出自己对府衙的怀疑,直到秦楚楚这话一出,贺掌柜惊得从长凳上站起身来,动作太大,长凳向后翻倒。
一道闪电从上空云雷边缘劈过,随后又有一道闪光过后的沉闷雷响,震耳欲聋。
秦楚楚微微皱眉:“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贺掌柜稳定住心绪,他与秦楚楚说道:“这样,我是不受这件案子牵扯的人,这会儿我去府衙看看情况,你在家里守着哪里也不要去,待会儿谁来了也不要开门,除了我,知道吗?”
秦楚楚的心紧了紧,经贺掌柜这么一说,她也很担心妹妹的安危,她连忙去了厨房拿了一把有些破洞的油纸伞,看样子是要去府衙了。
贺掌柜拦住了秦楚楚,他劝说道:“这件事儿还没个明面上的由头,你是小孩子,跟我去了也于事无补,何况还容易露出马脚,万一他们关押了你妹妹,就等你上门呢?”
经过自己的推敲,贺掌柜心中又开始担心带着秦楚楚去,自己也会被牵涉其中,到时本可一个人去全身而退的他,那就真是太倒霉了。
秦楚楚目光闪烁,她淡淡说道:“他们要是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我就一头撞死在他们大门口。”
贺老板则严厉道:“这事儿就我一个人去,今天天涯赌馆的那么多人都被一锅端了,这座城镇在下午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变了天。我去也好跟他们打圆场,也不一定了解到最真实的,倘若是针对你们姐妹的,你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秦楚楚依旧摇头,她又去了一趟厨房,家里的菜刀被府衙收去做了证物,她索性拿着一把钝得不能再钝的柴刀别在腰间,又提着一只灯笼,与小厅内的贺掌柜说道:“谢谢贺老板带话,楚楚一个人去便是,我不能连累了药铺。”
贺掌柜久久无言,他是真的怕了,就站在小厅脚如铅灌动弹不得,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秦楚楚打着一把漏水的油纸伞,打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也就是在秦楚楚开门的瞬间,她用灯笼照明前方,瞧见了门口有一把不知谁人落下的崭新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