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石屋子里了,身边是眼睛红肿的信和小穆,还有其他兽人。除了信外,其他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怪,像是悲伤,又像是喜悦。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眼神有片刻的凝滞,然后才慢慢地撑起身。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他低声问,脸色平静,对于图和自己晕过去的事提也未提。
“阿帕。”信和小穆忙一边一人凑过去扶住他,动作小心翼翼。
“百耳,你……你保重身体。图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肚子里……”说话的是允,但是这会儿连一向沉稳的允也没办法把话说完整。虽然这种事让亚兽来说比较好,只是那些亚兽之前在这里守着的时候眼泪一直没停过,怕勾起百耳伤心,才被他们赶走的。
“我没事,你们都回吧。”百耳淡淡道。
其他人见他这样,都有些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而有的事又不能不说,哪怕对于失去伴侣的亚兽来说,那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然后他们不由想起百耳上一任的伴侣以及那个流掉的兽崽,没想到事隔许久,竟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心里都不由惨然。
“百耳,你肚子里有崽子了。巫长说,你要再像昨晚那样折腾,孩子会保不住。”最后,还是诺开口,硬着头皮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百耳愣了下,眼神茫然,“你说什么?”
兽人们还以为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都沉默了,古讷讷地开口:“阿帕,早上荆把你带回来,是巫长给你喝了药,不然……不然你肚子里的崽崽就没了。”
百耳回过神,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垂眼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没有人发现他按在身下兽皮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好一会儿,他才扬起眼,还是那句话,“我没事,你们都回吧。”
兽人们也不善劝慰,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发呆也不是个事,百耳又这样坚持,最后只能叮嘱了信几句,然后允喊过小穆,各自散了,不过还是留了两个人在下面,以防有事时随时能支应。
“你怎么不去?”百耳看向跪坐在他旁边的信,问。
“阿帕……”古被问得怔住,看到百耳冷漠的眼神,一直强忍住的恐惧登时翻涌而上,让他哇地一声扑到百耳怀里号啕大哭起来。“阿帕,阿父不在了,你别不要我……”
百耳僵了下,苦笑,伸手摸上古的头,“乱想什么?你是我儿子,我怎会不要你。”说到这,他的目光落向窗口,缓慢却坚定地道:“你阿父也没有不在。”
“可是……”古眼泪汪汪地抬起头,不解。如果阿父还在,阿帕怎么会这么伤心?
“昨晚我们在崖下找过,河中河岸都找过,没找到你阿父,没有找到,那就是还在。”百耳低声解释,“古,我会把你阿父找回来。”找回来,先狠狠地打上一顿,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那我跟阿帕一起找。”对于百耳的话,古向来是深信不疑,顿时又高兴起来。
“好。”百耳唇角微扯,勾出一个勉强算是笑的表情。手抚着古的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之后的几日,搜寻的工作在萨的主持下仍然在进行着,为了不致身体出问题,百耳没有能参与。他在屋子里躺了几天,旁人每次来看他时,都见他面色平和,并无伤心之色,也就慢慢放下了心,只是难免又有些为图抱不平。毕竟都清楚,图是为了百耳才去摘那个蜜果的。没人知道,每晚百耳都会惊醒,然后便是一夜无眠。
百耳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对图不那么严苛,不要求他练出什么气感,前一晚没有拒绝他的求欢,是不是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又或者,在图离开前,哪怕是答应他的乞求,又或者亲亲他,也许他就不会失望地离开,执着地寻找什么蜜果来讨自己欢心。甚至于,如果一开始就不教他们练什么内功,那么也许那个兽人就还能好好地呆在他身边,不时化成大白兽的样子跟他撒撒娇,心疼地为他舔舔受伤的地方……愧疚,自责,悲伤,还有思念交织成一把无处不在的利刃,时时刺戳着他的心,提醒着他那个兽人在他心中所处的位置。
连着几日,百耳几乎将与图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个遍,从最初刚到山洞时年青兽人臭屁哄哄地向他挑战,到自信地说要跟他合作保护他们,还有盆地里时缠着他学吹草叶笛,学撑竹筏,以及后来别扭地说要做他的伴侣……连被他忽略的第一次见面,在反复回想中,也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可以说,图是他来到这异世,第一个跟他打交道的兽人,哪怕只是简单的几句提醒。
偶尔想到有趣处,他会忍不住带出笑容,虽然很快便会敛去。也许是被这事分了心神,对于怀上兽崽一事,反而对他没有造成太大冲击,他近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肚子里多出了几块肉这个事实。
没错,是几块。在那日人都走后,他曾仔细地用真气检查过尾闾处,发现那里出现了三个拇指大的让他心生亲近的生命迹象。然后……没有什么然后,除了用真气濡养着把它们稳住,时候到了就生下来,还能怎么样?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个意外,但也并不全然算是意外,毕竟跟图结合之后,这种可能性就存在了,只是之前一直在避免去想而已。如今,想不想,已经无关紧要了。那是图留给他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否则等那厮回来,不知又要哭成什么样子,就好比上次他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