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条子胡同里头这些日子还算平静,最多的事情,应该是水井的事儿,前些日子干旱了许久,巷子口的水井都干了只剩下一点点了,老人们都说大玄国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个水井这样没水的,若是真的没水了,只怕是到时候大家伙水都没的喝,还好这中元节前一日下了几天的暴雨,四九城外头如何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受了洪灾,城里头的人是不知道的,这西北条子胡同的人只会关心一件事儿,这水井又填满了干净还带着一丝甜味的井水,这就足够了。
水井有水了,可这时候,胡同里又闹出了一个新鲜事儿,这个新鲜事儿还是和胡同里头的富家有关系的,新鲜事儿就是这富家的大姑娘,原本是在那一夜被雷电劈中的,谁都说活不了的,就连大夫来瞧过,也说是赶紧着预备后事,富祥的妻子玉芬也不知道哭了多少缸眼泪,都说是救不活的,可没想到躺在床上好些时候,竟然就醒过来了,好像是半点毫发都没受伤,众街坊都是啧啧称奇,说起来好像是神仙保佑一般。
护军家里头是最重视礼数的,虽然是这胡同里头大部分的都是穷苦的下等护军,也不是什么富足之家,这富家大妞起死回生,街坊邻居自己个过得艰苦,可到底面上的礼数是不能忘的,于是纷纷拿着一条咸鱼或者是半尺麻布,几点线头来慰问一二,自然这也是缺不了的礼数,当家太太不仅是要照顾着刚醒的女儿,又要迎来送往街坊邻居还有一些日常来往的亲眷,虽然是有着身孕,就算是劳累过甚,但女儿醒来,她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可偏生四邻街坊这个时候却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大家伙重礼数,轻易不太在人背后乱嚼舌头根子,可众人这些日子见到互相打千请安问好的时候,不免眼中都有些探询的意思,这倒是一时间让胡同里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到底还是小孩子学不会看破不说破的那一套,二妞在外头看了好几日,兴致勃勃的回来告诉母亲玉芬,“奶奶!”二妞都是这样称呼自己母亲的。
“外头的人都说咱们家的事儿!”
玉芬正盘膝坐在炕上理丝线,街坊们送来的东西,虽然都是极便宜的东西,但也是家常日用的必需之物,恰好如今富家没有什么多余的出息,玉芬虽然感叹“哎!人情债难还,街坊邻居的东西送来了,是心意不得不收下,可日后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也还是麻利利索的收拾东西,听到自己二女儿这么说,她也不抬起头,依旧是留着那一团丝线,这丝线虽然素白了些,可拿着缝内衣的,倒也不错,“说什么了?”
“说大姐魔怔了!被雷给打傻了。”
玉芬放下手里头的丝线,抬起头来,“胡说什么呢!外头的人才不会这乱说话,你从哪里听来的?”二妞嚅嚅,“我瞧见他们都看着我们家,又不说话,听外头的三小子和傻姑朝着我说笑,我才听到的。”
“小孩子家家的话,你也当真了,”玉芬不以为然,“我就说咱们这左近住的人,可没有这样乱说话的,”玉芬有些不以为然,低下头来再理了理丝线,可过了一会,原本飞快翻转的双手渐渐地慢了下来,她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色,“话说起来,大妞到底还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玉芬想了想,想不出来自己这大女儿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她颇为能干,但到底只是寻常护军人家的一位普通妇人,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是怎么样了,思来想去这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放心,于是就要起身,从炕上下来,“走,瞧瞧你大姐去。”
二妞忙把自己母亲搀扶住,玉芬已经有身孕不少日子了,而且之前因为大女儿被闪电劈中晕倒照顾着这么多天,实在是心神俱疲,这会子起了身来还尤觉得腰酸腿软,二妞虽然是人小小个的,站起来还有没有到玉芬的腰高,但还是勉力撑住了母亲,“奶奶,您慢着点。”
玉芬一手撑着二妞,一只手扶着肚子,出了门,说来也是奇怪,玉芬是富家的当家太太,可她和富祥的屋倒不是正厅正堂,反而是在东厢房。
玉芬从东厢房出来走到中庭,拉住了二妞,还故意垫脚起来,走路越发的轻微一些,倒是有些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在惧怕什么,到了西厢房里头一瞧,门半掩着,里头没人,玉芬正是奇怪,她倒是不觉得素来懂事又很会帮着自己操持家务的大女儿会溜出去玩,只是这时候去那里了?想到别的事儿,玉芬回头看了看静悄悄的正屋,悄没声的问二女儿,“大妞去你姑爸那里了?”
二女儿大眼睛眨巴眨巴,摇摇头,“大姐可好几天没搭理姑爸了。”
节近中秋,暑热渐散,但午后还是有些燥热,玉芬挺着大肚子,更觉得额头上忍不住的出汗,四下静悄悄的,“许是出去玩了,”玉芬这样安慰自己,“你等会歇一歇,喝碗茶再出去看看,你大姐去那里了。”
话儿也不过是刚说完,二女儿未答应下来,就听到了后院之中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声音凄厉又很是愤怒,二女儿嗦的一下躲到了母亲玉芬身后,玉芬也被吓得一哆嗦,仔细听这声音还继续连绵的叫起来,听出来了是桂大奶奶的声音,玉芬忙道,“快去瞧瞧,”她拉住了二女儿一起赶到了屋后。
福家虽然是下等人家,但祖上也是阔过的,也置办下了这么两进的四合院,不过这个所谓的两进,也多少要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