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郑凡还是站起身,对乾皇深深一揖,沉声道:
“陛下,若是乾国这块肉,我们吃不下去,那我大燕也不会让它再完好地放在那里等着你乾国重新将这块肉捡起来。”
“何意?”乾皇目光之中有些许厉色闪烁。
但郑凡却丝毫不惧,直接道:
“陛下应该清楚,南下以来,我燕军一直很克制。”
李富胜可谓是憋坏了,但还是在忍耐着。
“那是因为我燕军认为接下来这块土地,将是燕国的土地,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将是我燕国的百姓。
若是真到了陛下您所说的那个局面,
我大燕二十多万铁骑将不再封刀,
自京畿之地起,一路屠掠回归,陛下,您大可让三边大军继续坚守不出,我大燕的屠刀,将一路血淋淋的回去!
说是让乾国北方鸡犬不留,那不可能;
但十室九空,倒是不难!
就算乾国有江南之富,面对一个彻底疮痍的北方,也不好受吧?”
乾皇的声音深沉了下来,
道:
“朕,可以接受。”
帝王心性,可以张口这些都是朕的子民,但下一刻,却又能为自己的子民飘扬起黄纸。
“那楚国呢?面对一个已经元气大伤的乾国,楚国会继续无动于衷么?”
“可以,有点使节的意思了,但你知道你有个什么问题么?”
“外臣不知。”
“太想当然了。”
乾皇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串葡萄,送入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开口道:
“楚王已经老了,已经卧床一年了,楚国四位王子各自都有封地,都有兵马在手,你认为,现在的楚国还有可能出兵对外么?”
郑凡沉默。
“当然,若你燕人真的一番杀戮而归,彻底将我大乾北方几个郡都废掉,朕确实会很心疼,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有时候,怎么着才能让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民都去恨一个东西,真的很难很难。
现在好了,你燕人尽管去做,朕可以在后头从容地收整人心,再将北伐的口号喊出来。
或许于国有亏,但于龙椅有益。”
郑凡往后退了两步,躬身道:
“外臣受教。”
“也是奇了怪了,许是因为朕难得碰上一个这般脾气相投的人,在朕面前也能放得开敢说话不拘束,所以今儿的话,难免也就多了一些。
郑爱卿,这么着吧,你大可留在我乾国,朕许你一个前程!”
郑凡当即跪在了地上,
乾皇脸上展开了笑颜,
道:
“郑爱卿这是答应了?”
郑凡摇摇头,
道:
“外臣有些头晕。”
“为何?”
“外臣差点以为,此时是乾国大军兵临燕京城下而非我燕国大军兵临上京城下。”
说完,郑凡又站起了身,丝毫没有先前涮了一把乾皇的惶恐。
“朕先前与你说的这些,可有何错?明日,你燕军大可攻城看看,看看这座上京城,可是你等可以咬下来的!
再等着,瞧瞧看,当蛮人和晋国军队杀入你燕国腹地之时,你燕国,又以什么去应对!
天命,不在燕!”
郑凡叹了口气,对乾皇道:
“陛下,外臣想问您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陛下,您打过仗么?”
“什么?”
“您亲自提过刀,去前线带头冲锋过么?”
“未曾。”
“哦,怪不得,陛下,臣虽为外臣,但看在陛下赏赐这般吃食的份儿上,外臣想进谏。”
“说。”
“陛下,仗,是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而非坐在这暖室之中,靠在这软毯之上侃侃而谈出来的。
陛下无论说再多,都改变不了眼下我大燕军队已然出现在您上京城外的事实。
不说别的,就是万一此时有谁和我城外燕军里应外合一下,上京城说陷落,可能也就陷落了。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永不陷落之城。
若真是那般,陛下,您先前和外臣所说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在嘲笑朕?”
“外臣不敢,陛下刚刚说的局面,其实外臣也不清楚该如何去解,但有一点,外臣很清楚,那就是,嘴上说得再多再好听,也挡不住马刀的锋利。
外臣也是最近才学着打仗,也多少上过不少次战场,所以外臣更懂一个道理。
朝堂是朝堂,手段是手段,但它们和战场厮杀,完全是两码事。”
说罢,
郑凡俯身长拜:
“陛下,该说的外臣都说了,陛下您的教诲,外臣也记在心里,外臣觉得,自己该走了。”
“刚刚骂了一顿朕,现在却想走?”
“今夜外臣若是不出城,明日京畿之地,将有十万陛下子民为外臣陪葬,外臣,无所谓的。”
“呵呵,放心,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朕让你走,朕还要你帮朕传一道口谕回去,先前的账,朕日后会一笔一笔地和姬润豪算清楚。”
“外臣领命。”
“下去吧。”
“外臣告退。”
走出了暖房,一股冷意当即袭来,郑凡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温暖如春的屋子,唉,在翠柳堡住久了,生活条件是真的变差了好多,以前在虎头城好歹还有两个宅子,晚上还能泡泡汤池。
也不晓得,这种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