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楚人忽然想不开,想要找一些刺激,而是战阵之上,就算是防御,也没有完完全全固守在城墙上的道理,且楚军军力也算充足,并不希望镇南关完全成为一座“孤城”。
一旦被完全压缩回去,说得不好听一点,燕军完全可以派出小规模的骑兵,直接从镇南关下入楚到上谷郡去打一打草谷。
一座镇南关,只不过是横亘在晋地和楚地最为通畅的平原和山地的交界处,并不是说镇南关将楚地给防卫得密不透风。
否则,郑伯爷这次是怎么回来的?
当然了,郑伯爷走的路,不适合军队前行,但如果再向东靠一点,道路就会好走多了,楚人也必须要控制那段区域。
所以,就是要派兵深入,可能也就是几千骑吧,一万是最多的了,因为主力不可能在镇南关没被攻克时就前插进去,否则很可能就出不来了,军事战略上也就直接陷入了被动。
当然了,镇南关那儿的楚人大将军年尧也不会愿意这种事发生,因为这会使得他和朝廷,在政治上陷入被动。
所以,年尧哪怕明知在野战上不敌靖南军,却也依旧要不停地逮着个机会就往外扩一扩,试探一下。
再往前,就要遇到楚人的斥候了。
但郑凡没有提醒侯爷,而是默默地将弓箭卸下,准备警戒。
“陛下的想法,也是在两年后,乾楚,必先破一。”
燕皇很急,这一点郑凡早就知道。
这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渴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将大燕一统天下的局面给推进下去。
两年,灭一国。
“朝廷现在衡量的,是想攻楚还是先攻乾,陛下,是想先攻乾。”
乾国的富饶,可谓是四国之最。
吞并乾国,也是燕皇毕生夙愿。
“我还是觉得,先攻楚,最为合适。”郑凡说道。
“为何?”
“攻乾,可能就用不上我了。”
这是明明白白的私心。
一旦朝廷打算全力攻打乾国,那么郑凡作为戍守在大燕最东北角的一位伯爵,所能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很大概率就是帮西线盯着楚国的动向。
若是战局出现问题,自己甚至还有可能被一道圣旨率军千里迢迢跑到乾国战场去,那是最亏本的仗,因为战场距离自己的老巢,实在是太远了,地盘打下来了,你也占不了,劫掠所得还得千里迢迢再运回去。
至于功勋、名望什么的,在抢回公主后,郑伯爷已经不缺了,他现在缺乏的,是实力。
“本侯也觉得先攻楚最为合适,乾国三边,抵我大燕银浪郡,乾国之富,让我大燕如鲠在喉,灭掉楚国后,就算一时无力继续攻乾,我大燕下一代,也不至于会懈怠。
打仗,得捡软柿子先捏,但灭国,得选硬骨头的先灭。”
“是,侯爷。”
前方,已经出现楚国哨骑了,只不过对方只是远远地在观望着,因为这两骑过来得,实在是姿态过于轻松了一些。
田无镜还在继续前进,郑伯爷依旧紧随。
附近,哨骑出现得开始越来越频繁,甚至,已经出现了五十人建制的哨骑。
鎏金甲胄,
胯下貔貅,
来者何人,
已经极为清晰。
燕人南侯!
靖南王!
靖南侯来了!
一道道消息,不停地往回传送着。
“此间事了,本侯就打算撤兵了,楚人一时应该不敢北上造次,到时候,本侯借你五万靖南军,帮你把雪原的事儿,给再料理一遍。”
上一次,击溃野人王主力后,因为当时军力疲惫,再者,玉盘城内还有数万青鸾军在,所以靖南侯没有下令燕军顺势北伐雪原,为成国百姓报仇。
但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等镇南关这边的对峙结束,燕军就能比去年更为从容一些,雪原,还是得清一清。
“多谢侯爷。”
五万靖南军,加上雪海铁骑,郑伯爷有信心让雪原上的那些野人部族们完全跪下来给自己唱征服。
他们曾掠走的人口,他们的牛羊,不,甚至是他们自己,都将成为雪海关的财富。
一个乃蛮部,就已经让雪海关过了一个充足的年了,雪原上类似乃蛮部甚至比乃蛮部更大的部族,还有很多!
楚人的哨骑不停地从远处掠过,
而这时,
聊着天说着话,
不知不觉间,
郑凡已经和靖南侯“孤军深入”到了一个极深的位置,已经可以看见楚人前方的营盘了。
这是楚人这几天向外扩充出来的区域,也是刚刚搭建起来的营盘。
接下来的这一幕,
郑伯爷会记住很久很久;
田无镜没再说话,
只是安静地坐在貔貅上,
月光下,
一人一貔貅,像是一座被染上月晕的雕塑,散发着清冷和生人勿进的气息。
少顷,
前方的楚军营盘开始躁动,
楚军并未冲出企图包围这里,
恰恰相反,
他们开始了,
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