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百年前,姬家子弟连连征战荒漠,皇帝都战死了好几个。
但这种下作手段,只会激发出燕人心底的怒火。
再者,
燕皇马踏门阀,确实是毁掉了很多人的既得利益,但朝廷收纳掉了原本属于门阀的田亩之后,还是分发给了当地百姓在耕种,算是重新册田。
这种类似皇室大皇庄的方式必然会容易滋生土地兼并以及一系列的各种问题,但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就像是瞎子曾说的,当年明太祖弄了个卫所制度,其实这个制度在一开始确实发挥了极大作用,只不过在明中后期才废弛了下去。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种方式确实在民间得到了巨大的拥护,一个国家承平日久之后,比如当初的燕国,百姓去种自己的田真不如去给门阀做佃户,因为门阀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人口使得朝廷的占有量必然减少,从而分担到下面的田赋和劳役自然就更多,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而老百姓给门阀做佃户,只给门阀交一笔租子,这租子不可能轻,但比朝廷的“苛捐杂税”要少,同时还能免去劳役。
但新田亩刚分发没几年,任何事物在其最开始时,必然是相对“纯净”的,外加小六子薅羊毛也没傻乎乎地想着往黔首身上薅,所以底层百姓确实是得到了实惠,故而,马踏门阀确实得罪了一个阶层,但却收获了来自更底层阶层的拥护,在皇子们看来无比恐怖冷酷的父皇,在民间百姓眼里,简直是当世仁皇。
同时,这几年连续对外的胜利,不但转移了燕国内部动荡等一系列矛盾,也极大的拉升了燕皇的个人声望。
在朝廷上,燕皇一言九鼎,君权至高;
在民间,燕皇简直就是图腾。
刺客要杀的是三皇子么?
三皇子是谁?
已经被囚禁在湖心亭几年的三皇子,一如退隐幕后的戏子,老百姓早就不记得他了,他们只知道,卑鄙的楚奴居然敢用刺客来行刺他们英明的皇帝。
这怎么能忍?
郑伯爷靠着瞎子等魔王的帮助,以前在盛乐现在在雪海关,都在进行着“造神运动”,效果显著,但人家皇帝,才是此道集大成者。
天子,天子,
天之子,
代天牧民,
一定角度来看,天子,本身就是“神职”。
这边,
郑伯爷和姬成玟还在面对着望江江面聊着天时,
那边,
燕国的愤怒,自上而下,又从上到下,伴随着燕皇的一道道诏令,开始运作起来。
燕国境内,各路兵马开始调集。
同时,
更大规模的征兵以及民夫征发也在开展。
燕人自古以来就有为王前驱,与姬家天子共同上阵杀蛮人的传统。
哪怕门阀没了,隶属于门阀的私兵也早就被抽散一空,但这一项民间传统,并没有丢弃,但凡男丁传家五代以上的,哪家哪户家里没个祖传的兵刃或者甲胄?
哪怕兵刃早已经锈蚀断裂,哪怕甲胄早就无法穿着,但这意味着在早年间的大燕,那是真正的全民皆兵。
八百年前三侯奉大夏天子令开边,但野人和山越,比之蛮族,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所以晋国和楚国很早就尘埃落定了,楚地虽然山越族时有叛乱,却翻不出浪花。
而燕人一直到百年前镇北侯府建立,才算是将这个恐怖的邻居给压制了下去。
也就是说,在极为漫长的岁月里,燕国和晋国、楚国和乾国不同,后三者是稳定下来的国家体系运作,而燕国,更像是一个和蛮族王庭一样的战争部落。
只不过百年承平,还没来得及完全消磨掉其骨子里先辈和蛮族厮杀的血性。
朝廷的政令,无比畅通,整个帝国的中枢和官僚体系,在皇帝的意志下,开始疯狂地运转。
同时,
无数良家子自购甲胄兵刃马匹,主动从军,而良家子,向来是质量最好的兵员,他们数目庞大,先开始从各地县衙集合入册,随后去各府各郡进行汇合,宛若一条条溪水汇聚成大河一样,再度输送向需要他们的地方。
他们将成为大军的补充兵员,同时在战场上也会作为辅兵,且训练和整合,在开拔的路上,就有军官开始进行了。
民夫,则更多,因为一场国战下来,后勤压力无比巨大,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为前线提供支撑。
同时,税赋的加收,也已经进行下去。
以前,是寅吃卯粮,现在,真的是开始将税进行提前几年收取了。
各大门大户,则主动开始“毁家纾难”,凡是上的了名号的,都至少得散出一半以上的家财和存粮,否则就是立场不坚定。
轰轰烈烈的战前准备,已经如火如荼。
据说,
姬老六曾茫然地坐在自己户部签押房内整个下午,谁喊他都没回应。
因为善于理财的姬老六心里已然清楚,
这场国战下来,
原本就堪堪维持的大燕财政,将直接宣布破产。
不谈这么多钱粮的投入,
就是这大规模的青壮年劳动力的调动,将他们从原本的生产运作中剥离出来,以此造成的亏空,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场仗,
只能胜,
不许败。
胜的话,不求能补全亏空了,毕竟这根本就是补不回来的,大燕加上晋地,这么大的疆域这么多的人口,无论伐楚缴获再大,也不可能像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