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这种东西,古来就有之,算不得稀奇。
但田无镜的这座沙盘,真的让郑伯爷惊讶到了,其对地形掌握之精细,让郑伯爷生出了拿尺子去量比例尺的冲动。
沙盘之上,镇南关位于中央偏南的位置。
镇南关两侧,是两条茫茫山脉。
在其后方,也就是南方楚国境内,还有一座军寨,且再之后,还是楚国上谷郡的郡城。
在其前方,也就是晋地之内,镇南关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大寨;再北方,还有两座军堡。
军堡可不是乾国在三边那里修建的一座座燧堡,而是完全摒弃了民用,纯粹作为军事重镇的城池存在。
这两座军堡,上头分别插着旗帜,一座叫东山堡一座叫西山堡。其后头,正中央,还有一座特意用红色旗子标志出来的军寨,叫央山寨。
楚人那边叫什么名字,无所谓,自己这边好区分就行。
两座堡寨作为前凸,像是两只对外张开的手,在这道弧下,还有一连串的小军堡存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是郑伯爷也没想到,那位楚国大将军年尧竟然是玩土木工程的真正行家里手!
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就已经修建了这么多的堡寨!
且这些大小军堡和军寨之间,隐约有一种合纵成势之感。
如果不是靖南王年初时发兵给他来了一下,再给那位年大将军几年时间,他真敢把镇南关当作核心给你修出一座长城来!
众将此时都默不作声地看沙盘,原本坐在后面的人,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开始向前挪动步子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其实,地形图纸,靖南王早就派人发给各部了,但大部分人对这种军事地图只能看个大概,看个意思,肯定是没眼前这种沙盘来得更清晰直接的。
良久,待得诸位将领都看得差不多后,田无镜才开口道:
“郑凡,你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平野伯。
平野伯的战功,他们是认可的,更何况平野伯先前在王帐外还分发了攻城要则,这意味着这位平野伯还是个攻城战的行家。
坐在第一排,被老师提问的概率,确实是最大的。
好在,郑伯爷早有彩排。
外人对靖南王的观感,是神秘而恐怖的,但作为最亲近的人,郑伯爷也算是摸出套路了,不敢摸虎须,但敢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根。
郑伯爷起身,道:
“王爷,末将以为当先剪除楚人于镇南关外围羽翼,一步一步挤压掉楚人除了镇南关外的依仗;我军不善攻城,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我军攻城的能力。
随后,再等待契机。”
李富胜捧哏道:
“契机,啥契机?”
郑伯爷上前,伸手在镇南关上指了指,道:
“当楚人只剩下镇南关这座雄关时,这座雄关,也就挡不住我大燕铁骑了,那时,我军可预留一部分主力,就在镇南关下盯着楚人,另纵数路偏师绕过镇南关,直入楚人上谷郡,给楚人朝廷压力,再让楚人朝廷给镇南关压力。”
梁程对郑伯爷科普过,说当年后金对大明,玩的就是这一手,先破掉大明在关外的堡寨体系,压缩大明的边防对外空间。
然后就是每隔两年就找个地方入边,打打草谷攻攻里面的城,顺带再到大明京城下面遛个弯儿,迫使明军主力出来野战,仗着那会儿的八旗兵的战力吃掉明军敢出来野战的主力,最终,将大明的北方防御体系给掏空。
战争,其实和政治是脱不开的。
郑伯爷对自己的答案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这是梁程给出的参考答案。
谈不上惊艳,毕竟最终都得落子攻城,你大军又飞不过去,怎么惊艳起来?
但绝对是老持稳重。
诸位将领听了后,也都纷纷点头,稳扎稳打,慢慢耗,慢慢磨呗,大家伙其实对各自兵马的攻城能力,都要打一个问号,正好有一个缓冲期可以练练兵。
虽说,这种练兵方式,死伤肯定很大,但怎么说呢,攻城方还是有比较大的心理优势的。
然而,
坐在帅座上的田无镜却摇了摇头。
郑伯爷一时陷入了疑惑,
嗯?
参考答案出错了?
不应该啊。
田无镜从帅座上走了下来,
看着脚下的沙盘,
道:
“楚人军堡、军寨,可互相呼应,互相增援,互相策应;
就是我军能将其围起来攻打,也很难将他们所有都围住;
且全围住兵力一分散,等于全都没围住。
慢慢打,
对于我军而言,确实是老持稳重之言,但对楚人而言,也正是他们最乐意见到的局面。”
提议,
被否决了?
郑伯爷倒是没顺着田无镜的思路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而是在思索梁程的答案怎么会是错的呢?
不应该啊?
按理说,梁程带兵打仗的本事,不会比老田差啊。
对麾下魔王的能力,郑伯爷向来是有着无比的自信。
任涓开口道:
“王爷说的是,楚人不敢与我军决胜于野,他们的算盘,就是想着靠着这些军堡军寨来消耗羁縻我军。
说到底,还是和乾人学的把戏。”
楚人,并非是学乾人,而是弱抗强,就得用这种一步一步消耗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