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
一股特殊的韵律流淌出来。
在这一刻,
仿佛这座城,以另外一种生命形式复苏了过来。
它在这里,一坐数百年,历经了不知多少春秋,看着繁衍,看着作息,看着开拓,看着华美;
它是见证者,也是记录者。
自古诗家大才,喜咏物言志亦或借景抒情,抛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其实,是真的有那么一类人,能够在冥冥之中,抵触到一些,本不该存在的灵魂,和它们,交流。
田无镜就站在那里,
任凭其视线之中,
出现了一群身着楚地长袍两鬓头发飘逸的男子,他们纵情高歌,他们借酒消愁,他们赤着脚,踩在这青砖台面上,跳着,欢呼着,恣意地去抒发今日的热情。
有的,在高声吟诵着新作的诗词,有的,则在唱着新收集来的曲乐,有的更为直接,以玉佩当击,敲打着拍子。
兴至高乐处,
玉佩碎裂,掉落一地。
持佩者蹲在地上,心疼地抽泣,其余人则放声大笑,纷纷解开自己的配饰递送了过去。
再来再来,
接起接起,
继续继续!
“嗡!嗡!嗡!!!!!”
一座座巨大的石碑拔地而起,楚地习俗,每新拓一地,必刻之于石碑,以告天地神灵。
楚地祖庙,分为三重门,外重门,为祭祀所用,二重门,为皇室大礼所用,如新皇登基、太子册立;
最深处的那层门,
非有开疆拓土之功,为君者,也依旧不得入!
熊氏先祖知道立业不易,所以才立下此规矩。
也因此,数百年来,楚人一直对于对外开拓保持着极大的热情,因为每一任君王,都不希望自己至临死前,都不得入祖庙内门,生怕自己沦为笑柄。
楚地多水泽,多重山,在没被开发前,其实就是穷山恶水,有时候,为了占据那些地方而兴兵和那里的山越族人开展长年累月的战争,实际上是一种亏本的买卖。
但楚人对土地,无疑是极为贪婪的,每一代君主,其所想要的,其实就是更多更多地占据新的土地,以此能够向先祖,夸耀自己这个后代子孙的功绩。
而贵族分封制,则是最适合新纳入土地治理以及对外开拓的最合适政体。
此时,
这一座座巨大石碑,就是历代楚皇的开疆功绩。
眼下,大楚很多人口稠密的富饶之地,在百年前,本就是穷山恶水,先祖披荆斩棘的进取,才给诸夏,在这块地方上确立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石碑上,刻着那一代楚皇的名字,也刻着为开拓战争立下功勋的贵族名字。
独孤氏、屈氏、昭氏,出现频率最高;
而没有私兵的景氏,则紧随其后。
前三家,以军事开拓,景氏,则以文教收服。
很多人都认为,这大楚四大一等贵族,全凭祖上之功,但其实是数百年来,在大楚对外开拓之中,他们都贡献极大。
石碑上面,除了文字,也开始显现出一道道身影,他们很是模糊,却都宛若真实存在。
景氏老祖抬起手,
喊道;
“燕人南侯,这道菜,敢提箸否?”
这不是炼气士的术,
也不是剑客的剑,
更不是什么武者的体魄,
它不是道,更不是法,
而是一种以前存在,现在存在,过去,也依旧会存在的信念。
它不属于宗教门派,因为世间任何宗门的供桌,都没那个资格去供奉他们。
它不具备杀伤,
连踩死一只蚂蚁的能力都没有,
但,
前提是,
你不去理睬他,
一旦你提起筷子,
就等于是将自己拉入到那种境地之中,
你接受了挑战,
就要去直面于此。
这是一种,真正的大气象!
景氏老祖,读了一辈子的书,写了一辈子的字,讲了一辈子的道理,他就是个老学究,但临了这时,却竟然硬生生地来了一出平地起惊雷。
田无镜看着面前的情景,
他现在可以不去理会其他,
走上去,
一脚踹翻那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那个女童肯定也会被吓哭,
这样一来,
此时现在眼前所呈现出的一切,都是镜中花,都乃水中月。
但先前,
田无镜已经喊出来了:上菜。
他就不可能不提起筷子。
他站在那儿,
双手负于身后,
刹那间,
起风了。
仿佛此时,
无数的石碑,无数的印记,无数大楚贵族的先辈,无数的楚辞楚乐,化作山崩地裂的海啸,向他倾轧了过来。
这座城,
这座皇都,
在轻易击溃了城外的禁军后,
身为军神的大燕靖南王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里面的问题;
但他还是进来了,
因为有些事,
他必须得进来才能做。
摄政王不是故意将这座都城送给他,是没办法,才退而求其次;
他丢下了,不是不想要,而是知道保不住。
但甭管是丢下的还是保不住,
身为大燕的靖南王,
他都必须走进来,
踩上一脚。
他要将楚人的骄傲,楚人的历史,楚人的自豪,全都踩在脚下。
这一次,
就算不尽灭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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