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唔……
天天揉了揉眼,
水声,
是太子弟弟尿炕了么?
天天爬起来,
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
哦,自己现在应该睡在帐篷里,待得视线习惯了这种黑暗后,他确实在自己身边发现了帐篷的轮廓。
“弟弟,弟弟……”
太子别看像个小大人一样,心思也很深沉,但在某些生活方面,一开始时还真有些……低能得可爱。
以前在宫内,身边有太监服侍,晚上起夜时也都是有人帮持;
可住进平西王府后,太子和天天住一个小院,而这个小院里,是没仆人的。
所以,天天作为哥哥,晚上自己起夜时,一开始会拿着痰盂去找太子弟弟;
不过太子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也不用天天帮忙了,晚上天天要起夜时,就一起喊着去。
只是,这次天天喊了好几次,
却一直没人回应。
天天有些奇怪地向外走去,手在前摸索着,摸索到了帘子,掀开帘子,他走了出来。
忽然间,
寒风吹拂而过,
饶是天天这种自幼火气旺身子结实的,在此时也难免一个哆嗦。
帐篷外,竟然不是平地,而是在一座山上。
“咔嚓……咔嚓……咔嚓……”
前方,传来了声响,似是有人在走上来。
渐渐的,人影清晰了起来,天天看见了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女人捂着肚子,步履蹒跚,从沉闷短促的呼吸声中,似乎能感知到她此时的痛苦。
不知怎么的,在看见这个女人后,天天心里忽然揪了起来。
一瞬间,
仿佛对方压抑的呼吸声,似一记记重锤,直接砸在了他的心头。
女人并未向天天走来,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
天天下意识地去追,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他就是本能地想要追上去。
可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天天慢慢地放缓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再看看脚下的山路,他有些茫然。
而当天天低下头时,天上的那一轮月亮里,似乎有一团黑色的阴影正在交织着和扭曲着,自外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却一直被阻拦。
在下方,
天天的茫然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噗!”
一道器物刺入血肉的声音,让天天身体一瞬间颤栗。
他开始继续向前跑去,而伴随着他的奔跑,其前方的景物出现了落差,自己前方仿佛已经不再是山路,而是一处悬崖。
一个女人,自自己面前摔落了下去,女人眼角含着泪;
在此刻,坠崖的女人似乎有所感应,看向这边,仿佛真的看见了向着他奔跑而来的男孩。
女人张了张嘴唇,手臂向这边略微地伸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当天天跑向她时,只听得“砰”的一声;
四周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噗通!”
刹那间的光影消散,使得天天失去了对平衡的感知,摔倒在了地上。
随即,
前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开始呈现出一种像是水墨晕荡开的扭曲感。
天天看见一个身穿鎏金甲胄一头白发的男子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在看着他;
而他,也在看着他;
彼此之间,目光对视,但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波澜。
冥冥之中,天天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毕竟,郑凡平日里会画一些画,哪怕是冬天堆雪人时,也会额外地堆出一个男人的模样。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照片,但郑凡的艺术功底,足以将一个人在画卷上,近乎写实地呈现。
但天天没有喊出那个称谓,哪怕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没有喊出口;
他对这个人的认知,大多数来自郑凡的描述。
而对于天天而言,“父亲”这个称谓,早就有人了。
是他陪着他玩,是他每次出征回来甲胄都来不及先脱就要先抱一抱自己,是他喜欢用胡子刺痒自己的脸,是他无论任何时候,目光看向自己时,总是带着发自内心的柔和笑容;
太子每次喊他,都是叫“干爹”;
但天天每次都喊的是“父亲”或者“爹”。
太子是有亲爹的,否则他就不是太子;
天天也是有亲爹的,因为他头上还有一个“世子”的头衔。
他是靖南王世子,而不是平西王世子。
但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有父亲的,那个父亲没有远走西方,那个父亲一直就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
所以,
在看见这个所谓的“亲父”时,
天天喉咙里有些沙哑,但到底没能咬出那个称谓,而是指了指先前的方向,
道;
“她……母……母亲……她……母亲……去救,去救她,去救她!”
比起对“父亲”这个称呼的难以启齿,“母亲”这个称谓,倒是能够说出来。
倒不是说自己三个“娘”对自己不好,而是“母亲”这个词的含义,真的是不一样的。
白发的男子没有去往天天所指的那边,而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母亲……在那边……在那边……救她……救她!”
天天还在喊着,
他认为这个男人,应该去救人。
但这个男人,最终走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