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明爬了起来,四周都是罗网剑客还有墨家弟子以及扶苏亲卫的尸体,满地的兵器散落,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指向着一个方向。
罗网追击的方向!
荆天明找了找,并没有发现墨家其余统领的尸体。他担忧着其他人的安危,向着罗网追击的方向而去。
荆天明找了很久。这一路之上,他发现了雪女,端木蓉,盗跖战斗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心中正暗自侥幸他们是不是脱身了。
密密的灌木林之外,却听得一声女声。
“贱妾为臣,从未负君。但君何故负臣?”
荆天明正在奇怪,却是听得了扶苏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么?”
荆天明本想要立刻出去与扶苏会和,然而心中的某个声音却告诉他,不要出去。
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扶苏如此的声音,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扶苏接着问道。
“当我找到杨开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他的屋中陈设简单,却是摆满了用兵安民的书籍。如此一个清介又极富才略的将领,纵然一时为赵高这样的小人胁迫,但也不至于就此自刎。这样的疑问持续到了你让我见到了杨开的恋人,才渐渐的放下。”
“那么后来呢?你为何又怀疑到我的身上?”
“因为赵信。他与杨开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不过一个是威逼,一个是利诱。可是在同样遇到危难的情况下,两人的选择却是完全不同。在行营之中,我与赵高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与其相处越长,我心中的疑问救越大!”
“什么?”
“赵高何德何能,能让杨开这样的人为其甘愿赴死?”
“杨开虽无名气,然而兵道造诣之高,却是一般的将领难以比肩。他的死,真的是可惜了!”扶苏惋惜道。
“陛下,你终于承认了么?”女声凄厉低沉,却有着一股难以述说的怒意。
“真正让杨开甘愿赴死,没有一丝怨言的不是赵高这个小人,而是你,陛下!利用赵高胁迫杨开这样的障眼法,你命其率领秦军,在当日的夜宴上发动了攻击。就算事败,对方也只会追查到赵高的身上。项梁等人对你毫不设防,你可以轻易让内应潜伏进去。这也说明了秦军为何能毫无阻拦的将投石机安置在山下,而项氏一族的岗哨却没有提前发出一声警告。”
“没错!”
林地之中,扶苏直言不讳的说道。面对着把柄架在喉颈之侧随时能取他性命的长剑,扶苏没有一丝的畏惧。
“不,这不可能!”
一声大喝,荆天明从林地之旁跑了出来,他看着扶苏,一脸的彷徨与疑惑。
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悲伤都涌现脸上,表情扭曲痛苦之极。
“扶苏大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大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近乎哀求似的声音从荆天明,墨家巨子的口中说出,是那么的无助。
只是,扶苏却丝毫没有动容,淡然的说道:“对不起,王弟。”
一时俱静,林中唯有风吹过,呼呼作响,一如荆天明嘈杂至于崩溃的心。
“为什么?”
荆天明握紧了双拳,整个人都崩了起来,语气激动的问道。
长剑紧贴着脖颈,无论是田言还是荆天明,此刻他们要去扶苏的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动手。
因为,扶苏还欠他们一个答案。
“因为我是大秦的长公子!”
扶苏站在原地,淡然而道。
“天下苦战数百年,父皇终结了那个乱世。唯有让秦的制度持续下去,天下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扶苏的话音环荡在田言的耳边,却听得她凄然一笑。这蹙短的笑音中仿佛对着眼前的事,眼前的人感到无比可笑与荒缪。
“原来天下之人都误解了陛下!好一个秦国长公子!好一个仁厚的扶苏陛下!”田言手中的剑锋轻斜,扶苏的脖颈溢出了丝丝的血迹,丝毫让人不怀疑,下一刻田言便将挥剑取扶苏的性命。
“等一下!”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荆天明制止了田言。田言有些诧异的看着荆天明,不明白此刻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她??“扶苏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荆天明望着扶苏,按下了心中痛苦,说道:“你可知道,墨家的一众统领为了救你,或死或亡,小高,雪女,端木蓉,盗跖现在还是生死不明,难道你心中真的没有一丝愧疚么?”
“对不起!”
扶苏闭上了眼睛,脸上十分之平静。
“除了这个呢?”荆天明大手一挥,那压抑在心中暴躁的情绪犹如火山一般,一瞬而至,伴随的还有那滔天的杀意。
“我身为大秦的长公子,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面对着荆天明那凛然的杀意,扶苏怡然不惧,说道。
“对于那些死去的墨家弟子,难道你此刻就没有一丝愧疚所作所为么!”
荆天明怒意深深的质问道,其实答案早已经明确。荆天明现在所为,与其说是在声讨,不如说是对于这个答案感到绝望。
因为绝望,所以不甘。扶苏说了对不起,可是他愧疚的并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他所使用的手段。
“够了!”荆天明大喊了一声,想要将心中的愤懑痛苦发泄个干净。可是最后,得到却是深深的疲惫。
当信仰崩塌,剩下的便是无尽的彷徨。
何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