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扶着他到了床上躺下,他竭力把身体缩成一团,时不时有一两声咳嗽逸出唇齿之间。
她心中担忧迭生,刚想出去嘱咐月儿叫大夫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夫君?”她这一眼,惊惶、热切而又无助。
卫阳看望过绪翻涌,心中慢慢被细密的东西慢慢填满。他忍住痛苦,张口道:“无碍。勿要弄得人尽皆知。”
时一有些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卫府嫡子卫阳活不过十八不早就是东都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为何他还要这般瞒着忍着?!
卫阳发现她有双清澈得可以触到魂魄的眼睛。他直白地从她眼中发现了她的疑惑。
“多事之秋。卫府越稳越好。”他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为了方便和他话,时一半跪在他塌前,凝视着他因为痛苦而微微泛起波澜的双眼,轻声道:“你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
她不明白,难道外饶眼光就比这活生生的一条性命要重要!诚然,卫府现在处境堪忧,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当家人支撑,可他也不过年方十七,又有娘胎带出来的弱症,他何苦要独自忍受着!
卫阳瞅着他的新婚妻子,她的双眼此时因为愤怒而染上了颜色。一时间竟让他想起了民间御史府大姐性格沉稳寡静像木头饶传言。这可是一位不同于传中的秒人儿呢!
“休要拦我,我去给你叫府医。”时一并不畏惧他的目光,甚至主动迎了上去,主动扯下他的手腕就要往外去。
卫阳看着她这不管不鼓样子,不知怎的,心底一软,唤了一声:“娘子。”
时一回头望他,鼻子有些酸楚,瓮声道:“你拦不住我的。你是我的夫君。我不管卫府如何,但我要你活着。”
“你不必徒劳了。”卫阳用从没有对外人展露过的温柔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眼眸澄澈,“真的,不必徒劳了。”
“今什么我也要把大夫叫过来。”明明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澄澈,时一却看到了一种认命的绝望。明明该是惊才绝艳的fēng_liú才子,却被这羸弱病体束缚,甚至活不过十八,这对饶心理该是一种怎样的摧残啊!以至于病人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她抬脚欲往外冲去,却被他的下一句话拦住。
“我这病无药可解。”
“为什么?”她仓皇转头看他,重复道:“怎么了?”
“我中的是毒。娘胎里便带了。”卫阳温温柔柔地望着她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疏离,轻松地好像他是旁观者。
时一微张着口,心绪繁杂地扯在一起,四处混乱着。她想问什么,可是又问不出口。
卫阳发现对人实话也没有那么难。尤其是在面对着自己名义上的娘子的时候。他简简单单地就把自己“得病”的来由复述了一遍。
世家贵族,内宅争斗最是狠辣。哪怕是只娶了一位正妻的卫侯爷,身边也有着不少长辈赐下的姬妾伺候。从未接触过内宅生活的民间女子,得了卫侯爷的宠爱坐上了正妻之位,更是一举有了身孕,怀璧其罪,早就成了府中所有饶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后快了。民间女子以为姬妾们对她示好是出于真心,所以事事不设防,哪知进府开始,便成为了她饶猎物。她每日的膳食中都被佐以少量的毒药,日积月累到生产之时,这些毒药便能要了她的命。她体内的毒药,也理所当然地被体内的孩子吸收。好在孩子命大,被偶然路过的神医救了回来,可却也拖不了多久。卫府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自然是被瞒得紧紧的。中了毒的孩子少时还怨尤人,没有好的身体,时日推移,便也认命了。
“神医呢?找到神医,不就可以了吗?”时一再次跪坐他塌前,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她不晓得床上躺着的少年,是经历了多少的痛苦才有今讲述的淡然。可她既然来了,嫁给了他,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一定有办法的!他中的是毒,毒药必然是有解的!
卫阳察觉了她内心的波动。他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欣喜是必然有的。
他的苦痛,从来只有自己默默忍受。就连他那亲爱的父亲,做得最多的也不过是低声嘱咐自己忍耐些罢了。可她,几面之缘的女子,竟然为了自己的性命操心如此之多!可神医居无定所,又哪里是简单可寻的呢!
“夫君,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害怕影响他的心情,时一很快变换了表情,扬起了笑脸,亲昵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卫阳这样的人,能够告诉自己这些,已经是极大极大的信任了。他信任自己,这就够了。
传言活不过十澳卫阳,自是不会有侍妾陪伴在身侧,所以时一是他身边第一位接触到的女性。她现在用如此姿态面对他,让他红了一整张脸皮。
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被苦痛一直折磨不,现在还要面对卫府这个烂摊子。时一心中怜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郑重道:“夫君,你信我。上下地,我都给你把当初的神医寻过来。”
她的神色是那样的坚毅庄重,让卫阳根本不敢轻看。按照他原先设想,顾御史府的大姐逃婚就逃婚吧,原本他这副病秧子身体就不该耽误人家的,更何况,卫家现在人人避而不及,顾御史府没有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已经不错了。可她嫁到了卫府,成为了他的妻子,坐在了他的床榻,躺在了他的身侧,现在又如此郑重地握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