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口气说完,说的是口沫横飞,嘴角还挂着些许口水的痕迹。他说得比较轻松,但是吴雪却只感觉到头脑昏昏沉沉的,他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一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的手足无措。
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吴雪,神情也快活了很多,只是他一快活,吴雪就不快活了。他差一点就把要事给忘掉了,可见一个人最重要的天赋并不是智慧,而是一张嘴。有人一身真才实学,可也还是个闷葫芦,只能独自待在家中闭门不出,只求远离尘嚣。而有的人,只有着三分的学识,加之七分的嘴功,就混遍了天下,令武林群豪竞相折腰,不得不佩服。而能改变世界的,也正是这种人。
吴雪从纷乱如麻的思绪里面悠悠转醒,他一身虚汗,只觉得还未立夏,天气便已经炎热了起来。他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古怪地笑了笑,这才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死者,而他们也对死者也忒不敬,说了半天也还是把它独自晾着。
于是吴雪切回主题,说道:“实不相瞒大人,小民来报案,是因为小民的家里……”
那男子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一脸天空海阔的恬淡之意,就好像是刚从那花街柳巷里厮混一通,舒舒服服又带着几分猥琐的倦意,悠然而出一样。
他笑了笑,幽幽说道:“你的这个问题,我已经了解了,等会儿就会备案侦查,你先回去耐心等一等吧……”
说完,他就不再看向吴雪,而是拿起了案边的一个案牍,有意无意地看了起来,期间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痛心疾首地喟叹,大有哀世道之多艰的隽永意味。
那男子似乎已忘记了吴雪的存在,而吴雪像是一块木头一样呆呆伫立在那里,显得很是突兀不和谐。吴雪真得感觉自己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一个义正言辞的圈套,关键他不钻还不行,不钻还能让那死者在自家院子里躺着么?
钻了又如何?像是一个冤王八一样被人戏耍一通,结果只丢下一句:“回家等消息吧……”
吴雪想起来,自己还没说出是要报什么案,就被他给搪塞过去了,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起,但是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这条命对眼前这个人来说,不如草芥,他唯一的价值和之所以他还保持着耐心,就是因为他给了点“意思”,意思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吴雪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着一股气说道:“大人,您还没问小民是什么事吧?”
那男子斜溜着眼,瞟了瞟吴雪,好像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人在。他微微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哦,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吴雪一愣,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他悄悄吐出一口气,这才笑着对他说道:“可是……你连听发生了什么案件都没听,问也没问,就这么算了?”
那男子顿时怫然不悦,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厉声厉色地说道:“你个刁民懂什么?!我说了已经记下了,那就是记下了,你还在这里卖什么乖?请你离开!”
吴雪像是一个无赖一般抱着双臂,不断地颠着脚,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悠然说道:“我说大人,你干的是什么?为什么只收钱,不办事?”
那男子一见吴雪从一副小民样转脸变成了一个流氓恶霸的泼皮相儿,顿时吓了一跳,他转悠转悠眼珠子,悄无声息地变了脸色,对着吴雪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不是我不办,而是这报案的流程就是这样……”
吴雪极其诧异,惊疑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那男子摊开了双手,显得很是无辜无奈,“你耐心听我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我这里,只是登记备案的,我记下案件,等大人回来了,再交给大人去办理,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去越级办案啊……”
吴雪好像被人抡了一闷棍,差一点晕死在地,他良久才回过了神,幽幽说道:“那么……你就是主簿了?”
那男子灿烂一笑,悠然道:“正是如此!小可我十二岁过了乡试,二十多岁就位列皇榜第三十八位,成了一位荣光无量的朝廷命官!”说着,他还朝东方抱了抱拳,一双眼睛瞪如牛铃,闪着恭敬、倨傲的白光。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到我的案件呢?”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快了,前面还有两百八十二个案牍没处理,等知府大人回来了,就可以排到你了……”
吴雪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问男子道:“知府大人去了哪?”
主簿说道:“知府大人回家省亲去了,过段时间大概也就回来了……”
吴雪问道:“要多久?”
主簿说道:“他刚走了两天,大概还得几天吧……”
说着,他凑近了吴雪,贼兮兮地悄声说道:“小兄弟,实不相瞒,知府大人说是回家省亲,实则是关照他小老婆们去啦!”
吴雪顿时通体一阵恶寒,只感觉如堕冰窟,让他举步维艰。
主簿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这里没人,那就是我最大,所以我才敢这么说……那知府大人从天都空降过来,嗬呦,思念家中发妻,这不,又找了几个美娇妾,日日夜夜思念远人……”
吴雪连连应承着,可是却心却如死灰,他恨不得立马踏出府衙的大门。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主簿笑道:“小兄弟你尽管问吧,只要是我能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