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老娘们家家的懂得啥,可是万一呢?万一八国联军真的在打进来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孩儿他爹,咱们钱呀房子呀可以没有,可是人不能没有啊。”陆萍肩头颤抖道,痛苦回忆起庚子年间beijing的苦难。
那年先是闹义和团,在beijing杀了几万人,家里有什么洋玩意都要杀,后来八国联军来了,又杀beijing人。她是老beijing人了,二十三年前她十四岁,亲眼目睹了庚子国难之苦楚。尤其是八国列强军队进入beijing之后横行无忌,甚至外**人在beijing当街杀人,肆意强暴中国女xing,一些皇宫的宫女遭到**,整个beijing前后死了十几万人,近半住宅受损。那些新定居在beijing的人不觉得什么,可是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一段极其痛苦不堪的回忆。
马三那年也才十六岁,他的父亲原本准备趁着慌乱在街上捡点东西回家,也是占点小便宜。国人都有这个心态,不占便宜就吃了亏,说起来谁也别笑话谁。但见了两张凳子的马三父亲被一伙儿德国兵看到了,他们觉得这两张中国凳子很有意思,于是便抢走了凳子抓了人,抓到之后又给当做义和团的人杀了,脑袋挂在beijing城门上。还是八国联军撤军之后,马三这才敢爬上城墙摘下来父亲的头,尸体却早就找不到了,他只能削了个木头身子和父亲的头一起下了葬,埋在beijing城外。要说恨外国人,马三比任何一个人都恨,可是他年纪大了,胆子也笑了,只希望自己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所以他才给自己的大儿子起名马平安。
“我觉得尚武大元帅能打得过吧……”马三心中犹豫不定地说了一句,仿佛是在安慰自己,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陆萍双眼流露出无奈,咬着嘴唇道:“能不能打的过俺不知道。可是一旦打起来,就要死人呢。咱家老大你还不知道,天天嚷嚷着参军参军,什么开疆裂土保家卫国,我怕是真打起来他肯定会去参军的。老大要是参军了,老二老三将来也会学着哥哥,咱家孩子你还不了解吗?你拿了尚武大元帅的题字之后。他们把自己当尚武大元帅的近卫兵一样。外国人打进来beijing,尚武将军肯定号令打仗,咱家儿子们咋整?”
“唉……”马三长叹一声,是啊,自己的这三个儿子咋整,以前觉得生儿子好。可现在一看,儿子大了也犯愁。
这时候大门被咣啷一声推开了,一个年轻健壮的身影走了进来,马三夫妻二人先是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大儿子马平安回来了。陆萍便叫道:“平安,你去哪了?怎么一大早就走了,没看着家里忙活着吗?”
“爹。娘,你俩在干啥呢?”马平安拍了拍身上的雪,摘掉学生帽和棉布耳包问道,“这不是这几天游行活动吗?庆祝俄国向我国臣服,我去参加游行庆祝去了。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去了,人山人海彩旗飘扬,还有好多人在演讲。您是不知道,游行庆祝可有意思了。还有舞狮舞龙的,你们没听出来我嗓子都喊哑了吗?”他脸上不由自主地留出疲惫却兴奋的笑容,不过当他侧眼一扫的时候注意到家中行李都打好了,奇道:“咱搬家啊还是逃荒啊?干哈啊爹,娘?”
“咱们去四川。”马三说道。
“去四川干啥?”马平安兴奋地说道,“四川可是好地方,李白有诗云曰: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i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yu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大哥,你别犯酸了行不?知道你国的好,赶紧帮忙搬家。”在屋里子收拾的马家二儿子马吉祥喊道。
“搬家……”马平安顿了一下,“娘,咱们真搬家?”
马三点点头说:“骗你干嘛,赶紧的吧,明天或者后天就走。”
马平安立即叫道:“好好地干嘛去四川,爹,你是不是借高利贷了?”他一脸急切地说道。
陆萍说道:“平安啊,要打仗了,咱们这是逃荒啊。”
马平安立即叫道:“爹,娘,你们疯了?打什么仗打仗,怎么可能打仗。”
“你小孩子不知道,你懂得什么啊。”马三叹了口气,“这几十年,爹和娘看得多了,爹今年四十岁了,经历了多少乱beijing的战争了?义和团在beijing杀了几万人,八国联军杀了十几万人,民国初年beijing兵变杀了几万人,张勋鞭子军进beijing杀了几千人,平定复辟又死了不老少人,咱beijing百姓是招谁惹谁了。咱beijing人是不爱打仗不爱折腾,可是每一回出事儿,总是beijing百姓遭殃吃亏。平安呐,咱们先去四川躲一阵子,过些年要是真没事儿再回来。”
听到搬家,听到beijing有难自己一家人却逃走,年轻冲动的马平安顿时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爱国情cao的侮辱,甚至这份侮辱大过了亲情。马平安立即跳起来吼叫道:“不走,绝对不走。爹,娘,我告诉你们,别说八国联军没来,就算是他们真的来了,我也不走。我留下来,我留下来保卫beijing,我生是beijing人,死是beijing鬼。”
“你懂得个屁!”马三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怒道:“小兔崽子说我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