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顾梨辞别了秦大夫一家。
朝夕相处一年了,这一年来,她从秦大夫那里学到了很多,医术更为精进。此时要分别,自然不舍。
但顾梨并没有挽留他们,眼下民生凋敝,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到了要分别的时候,那就该坦然面对。
顾梨站在城门口,瑟瑟寒风吹动她的裙摆翻飞。
秦大夫一家所乘坐的马车越来越远,最后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
顾梨眨了眨酸涩的眼,沉声说道:“我们走吧。”
她虽然不再是仙草堂的大夫了,但她还是个医者,还有医者该承担的使命。
金枝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跟在她后面,朝着流民那边走了过去。
二月初,乍暖还寒。相娴出钱买了些油布,用木材支了起来,搭成了简易的帐篷,好歹让这些人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顾梨才走进去,就见相娴神色凝重。
“怎么了?”她问道。
相娴回头看向她,双眉紧蹙,满面忧虑:“南儿中毒了。”
“顾姐姐,你来给他看看吧。”
顾梨走了过去,见干草堆上躺着的小男孩面色煞白,正在浑身抽搐。
这小男孩名叫南儿,爹娘都死了,今年才九岁,与相娴的侄子差不多大。相娴见他可怜,便对他颇为照料。
顾梨看了看,问道:“是中毒了?”
她并不通毒术,一眼看过去,也不能分辨南儿到底是中毒还是病了。
但相娴却是个中高手,回道:“是中毒,中的是愁煞。”
“那是什么毒?”顾梨又问。
“是一种慢性毒,毒素才入体的时候,中毒者会全身抽搐,意识模糊,一日之后会好转,但这并不代表已经好了。此毒会长期潜伏,最长的能潜伏三五年,等到毒发之时,任凭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南儿怎么会中这种毒?”顾梨诧异。
相娴解释:“说是上午在山上捡柴的时候,拾到了几个栗子,就咬开皮吃了。想是栗子皮上带的毒,被南儿误食了。”
她说完,长叹了口气,满面自责:“我竟然不会解。”
相娴毒技绝佳,但这仅限于下毒,她并不太会解毒。她性情直爽,下毒也喜欢下那些刚猛霸道的,像愁煞这般墨迹又阴损的,她很少去碰,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解。
顾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这种毒,但她沉思片刻,觉的既然是误食了,那还是得让南儿把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但他是上午吃的,到现在也过去不少时间了,此时再催吐的话,估计作用不大。
“帮我去弄些草木灰和温水过来。”顾梨向金枝道。
不管催吐还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吧。
金枝曾帮顾梨做过这些,因此,驾轻就熟地找来了她需要的东西。
顾梨将灰水给南儿灌了下去,又压着他的舌根,让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这并没什么效果,南儿还是抽搐不停,问他话也答不上来。
相娴心急如焚,万分悔恨,为什么学下毒的时候不把解毒也一并给学了?如今这般情形,让她找谁去?
如此一想,一个身影霎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会解毒,且解的好的人,她只知道宋景行一个。
虽然她到现在都还对宋景行心怀怨怪,每次见了他都在想方设法地作弄他,但她不得不承认,宋景行的解毒之术出神入化,好到让她心服口服。
若是单论毒技的话,相娴承认,宋景行在她之上。
他不管什么毒都会解,如果宋景行现在在这里的话,那南儿身上的毒必定很快就能被解除。
可自从上次一别后,他们两人已经有数月不曾见过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
相娴和顾梨都陷入了沉默,南儿身上的愁煞解不了,那便意味着,他幼小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你先看着他,我去去就来。”倏然之间,顾梨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她匆匆地跑回家,想让晏清过来看看。
他的医术神乎其神,神医的称号给他才算是名副其实。那南儿的毒,他应该能解。
顾梨心怀希望,然而回到家中,却发现晏清不在。
她四处找了找,把他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可还是没能找到他。
无奈之下,只能返回了城外。
还好愁煞这种毒并不会立即要命,等到晏清回来了,她再带他来也能来得及。
“顾姐姐。”相娴站在帐篷外面喊她。
顾梨向她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出来了?”
她临走之前,明明嘱咐了她,让她好好照料南儿。
相娴面带不悦之色,往帐篷里面努了努嘴。
“能解毒的人来了,南儿没事了。”
顾梨诧异,打开了帘子,见一个身量修长,穿着竹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在给南儿喂药。南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抽搐。
顾梨认出了那是宋景行,心中又惊又喜:“他来的可真及时啊!”
相娴撇了撇嘴,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宋景行来的是很及时,及时解了南儿的毒,也及时奚落了她一番。
他在解毒之前,让她出来,到外面站着。她不肯,他便不肯动手。
“这人就是矫情,还不让我看,怕我学去?”相娴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他就是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求我学,姑奶奶都不!”
顾梨知道她这是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