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垂下眼眸,心里暗想:“但愿是我看错人了,那“洗心殿主”苏君墨已经跟你十分相似了,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三个与你生得一般模样的人不成?”
因为他的心中狐疑未解,所以,这些话,他暂且并没有说出口来。
宁无缺与少女两个人,联袂同行到了江边,登上那少女所乘坐的轻舟,宁无缺留神查看四周情势,船上,果然如少女所言,并没有洗心殿的门下。
于是,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命令船家立即解缆,拔锚,小舟随波逐流,当夜,便火速离开了襄阳……
伤心故地重临,令人肠断,何况是失群孤雁?更那堪,对几堆新坟,无处话凄凉。
他本来以为只是一连串古怪的梦魇,然,如今再临故乡,景物依旧,坟冢宛然,却物是人非,宁无缺又重新跌入残酷的现实中。
宁无缺呆呆跪在坟前,泪眼模糊,情难自禁,那一列七座新坟,埋葬着他的双亲、叔伯和仆人,这七人,都是他亲手所葬,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余天…
可是,这十几天之中,变化却是那么的惊天动地。
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座坟头,不期然又望了望正低头饮泣的表妹,心里就像倒翻五味瓶似的,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坟前站的和坟中埋的,竟是同一个人——他的表妹秦璎珞。
少女恭恭敬敬在“金刀神侯’李甄缘夫妇前拜了三拜,宁无缺默默走进房里,取来一柄铁锹,两个人立在坟前,含泪不语,许久许久,都没有出声。
常言道:入土为安,死者已矣。
然,为了证实这件奇怪而荒谬的事实,他却不得不重新掘开尸棺,查验一下究竟是真是假!
假如,真的能够证实那坟中理的,并非璎珞表妹,宁无缺的心中,负荷倒还不太大,然,要是一旦掘开坟墓,却证明身边站的这一位乃是假冒的,因而,使他自幼青梅竹马的恋人,未寒尸骨暴露,他的内心,如何能够平静?
所以,宁无缺木然地握着铁锹,不禁犹豫起来。
那少女目不转睛注视着坟土,嗫嚅地问道:“鱼儿表哥,你说的长得像我的女子所埋葬的,是这一座坟墓吗?”
宁无缺看了看,点了点头。
少女轻叹一声,又道;“唉!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假冒我的名字,把性命白白断送在这儿?”
宁无缺没有睬她,而是很快举起了铁锹,一下又一下地,开始缓缓掘着坟土,但掘了三数下,突然丢了铁锹,仰面对着少女说道:“你确定坟中埋的,一定就是另外一个与咱们毫不相干的女孩子?”
少女愕然,道:“当然啊!我是真的?她自然就是假的。”
宁无缺叹道:“你怎能证明你是真的?又怎能证明她是假的?”
少女道:“鱼儿表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
宁无缺黯然说道:“并非我不肯相信,我是说,如果你并非璎珞表妹,而是别有图谋,趁现在还没有掘开坟墓,你若肯说实话,我决不为难你,咱们就当没有在襄阳相遇,要是一旦掘开坟墓,使我表妹暴尸露骨,却证明你是假的,那时候,我就不能再原谅你了,你可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少女愤愤道:“哼!是真是假,一验便知,你竟然这么不相信我。”一面说,一面泪水已簌簌落下。
宁无缺长叹一声,又重新抬起铁锹,继续挖掘坟土,这坟头是他亲手所填,如今又亲手掘开,内心的感受,迥然不同,铁锹插进坟中,就像一柄利刃,插进他的心窝,又疼又麻。
那简陋坟墓,是他在伤神悲恸之际,匆匆之下才马虎掘就,埋得既不太深,又无棺木盛殓,只用一条草席卷着尸体,十几天来,气候虽寒,不知已经腐烂了没有?
他一面感伤,一面掘坟,不多一会,泥土中已露出一角草席。
望着那沾满泥土污渍的草席,宁无缺的鼻头一阵酸动,眸子里,早已经充满朦胧的泪光,草席下,便是他儿时情侣璎珞表妹,他实在没有勇气去掀开它。
他缓缓抬起头来,凝视少女,幽幽道:“我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最好别让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死后,仍要暴尸荒野。”
那少女怒火直往上冲,不等他说完,突然冷哼一声,闪电一般伸手抓住了草席一角,用力一掀。
这么一掀开之下,少女和宁无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那草席之下,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
这个出人意外的变化,使宁无缺脑中轰鸣,有如中了重击,他揉了一下眼,定神再看,仍然没有尸体,不但没有尸体,甚至就连一片女孩子的衣襟或者裙角也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亲手埋的尸体,亲手掩的坟土,怎么会不翼而飞了…?
他扬手抛掉铁锹,双手急抓,把草席从泥土里拖出来,然后失魂落魄地在坟坑中乱翻乱爬,好像那尸体已经化作蚯蚓,从泥土中逃掉了。
少女惊愕地问:“鱼儿表哥,你埋葬的人呢?”
宁无缺霍然抬头,眼中遍布血丝,狠狠瞪视着她,好半晌,才冷冷地道:“好哇!女魔头,真是好毒的计谋,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会相信她还没有死?就会把你当作璎珞表妹,从此堕入你阴险的圈套之中!”
少女被他急怒之状,吓得不知不觉地用手掩住了嘴,往后步步直退,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