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忍师太顿了顿,继续说道:“郑景文生性高傲,不屑解释,你父亲一怒跟他动手,百招之后,‘腹结穴’上中了一指,真气震破,从此武功全失……”
宁无缺脑海中陡然记起父亲的“风湿病”,恍然大悟,伤感地道:“可怜的爹爹!这…这也太不值得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不值得的岂止你父亲,他仅仅失去一身武功,而你姨父却失去了整个名誉和幸福。”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宁无缺大吃一惊。
“你姨父受花月娘蛊惑,不但一心想要替她报仇,更在情不自禁之下,跟她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一切情形,竟然全在那道士的预言之中!后来你父亲发觉受了愚弄,极力规劝你姨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无奈当时你姨父已深陷情网,难以自拔,你父亲苦思再三,才想到一条破釜沉舟的计策。”
“什么计策?”宁无缺瞪圆了眼睛。
“他为了使你姨父和花月娘分手,便假冒你姨父,在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将花月娘诱到荒野,用金针挑断了她的阴经七脉。那时候,花月娘得你姨父灌注雄浑内力,散破的真气,已经能够渐渐凝聚一部分,假以时日,功力未必不能恢复,然而阴经七脉一断,今生今世,便永远注定不能再练武功了,花月娘羞怒交加,从此远走南荒。但是,你姨父却因此和你父亲割袍断义,以后再也没有往来,直到你璎珞表妹临盆出世那一年,你姨父终于因为痴狂,离家出走,不知所踪。铃儿出生,她娘亲又伤心过度而去世,你父亲义不容辞,慨然收养了铃儿,可怜两个前途无限的少年英侠,先后全毁在花月娘一人手中,这段经过,除了我,恐怕再没人能知道得更详细了。”
宁无缺听完这篇故事,不免感触万千,神伤不已。
到现在,他总算解了心里一部分疑团。
这些往事,为他说明了父亲武功失去的原因,同时,也在他心里留下另一些模糊的疑问。
譬如说:百忍师太为什么会遁世隐居?为什么将这间茅屋叫做“茹恨庵”?她有什么恨事?她和师父净一真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使他下意识地感到,百忍师太必然在告诉他的故事之中,隐藏了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故事。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提这些疑问,经堂门口的布帘忽然掀起,君念从门外探进头来,轻声叫道:“师父,素斋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用么?”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你宁师兄长途跋涉,奔波了一天,想必饿了,你带他先去吃饭吧!”
“宁师兄?”君念瞪大两只眼睛,望望师父,又望望宁无缺,对这突然改变的称呼,显然感到十二分迷惑和惊讶。
……
……
寂静的山峦,萧索的旷野,一弯残月,斜挂在树梢。
惨淡的月光下,倏忽掠起三条其快无比的人影,划破寥寂夜色,向东飞驰。
领先的,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女尼,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僧袍飘飘,男的儒衫飞扬……
三条人影,在旷野中“呼呼”奔驰,快得宛如三缕轻烟,片刻之后,已绕过西岳华山北麓。
那中年女尼身形陡然一顿,举手示意,三人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停了步,女尼神情凝重地轻声说道:“转过前面一处峭崖,便是华山派总坛所在,我料那叶策雄必然还没有离开华山,君念带路,可以避开崖上的暗桩,飞儿跟着混进去,设法引出叶策雄,待我缠住他时,你们就放手救人!”
宁无缺道:“那叶策雄武功虽高,晚辈却并不惧他,只是如今衡山、武当两派掌门人都被他mí_hún毒酒所迷惑,唯他的命令是从,更有许多无辜的衡山派弟子,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伤了他们,这一点实在为难。”
百忍师太不假思索,果断说道:“事非得已,无关对错,你只管下狠手……”
宁无缺道:“但,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自己并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假如施以残杀,晚辈总觉得不忍下手!”
百忍师太冷笑道:“现在咱们以救人为要务,既然发动攻击,势非得手不可,岂能为了妇人之仁,败坏大事,你不忍心下手,可以把御敌迎战的事交给君念负责,你就只管救人吧!”
宁无缺总觉有些不以为然,但百忍师太如此做法,显然是为了拯救秦璎珞和诸葛珂儿,手段虽嫌过份,却使他无法再作反驳,只得怏怏和君念动身。
转过峰脚,迎面果然有绝崖阻路,壁高四十余丈,中分为二,留有宽仅半丈一条狭道,宛如将一整块巨石,硬生生用巨斧劈开,形势极其险要。
从绝壁外远远望进去,可以看见半里以外,是一片宽敞的山谷,谷中房舍比邻,约有百来栋,这时已是深夜,谷中仍然亮着闪烁的灯火。
毋庸置疑的,这就是江湖著名的华山派总坛所在了。
宁无缺在狭道外数十丈处就停了脚步,凝神打量着这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总坛,内心不禁感叹,思忖道:从这些设置和险要形势看来,当年华山派开山祖师,不知曾经花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跻身武林名门大派之列,又怎料想得到,只被洗心殿一杯毒酒,便轻易屈服在他们掌握之中?
于是,他又联想到衡山派掌门人萧敬钰,在君山大会上那番悲壮的措词,也想到和他一面之交的陈琨,他们何尝不是铁铸的铮铮硬汉?但血肉之躯,竟抵挡不住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