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下,云风篁拉着淳嘉帝,踩着水,艰难的与水流对抗着,急速的思索着对策。
她没有耽搁太久就下定了决心,带着累赘朝岸边游去。
继续往前太冒险了,这地方完全陌生,瀑布下是什么情况一无所知。如果水不够深、还有些嶙峋的石头之类,哪怕云风篁丢下淳嘉自己逃生,在这种大晚上的能见度之下,逃出生天的几率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停在原地也不可能,且不说她的体力已经在透支的边缘,后头的刺客顺流而下,只怕追上来只在片刻。
所以只能涉险上岸。
索性云风篁之前的连续三杀,给了剩下两名刺客很大的压力,他们的谨慎拖累了他们的速度,再有夜幕遮掩,这会儿双方尚不能互相望见……
云风篁心念转了转,上岸之前,先在水里将自己的外衫以及淳嘉的衣袍冠冕都扒了下来,潜入水底捞了一团水草淤泥之类塞进去,朝着瀑布方向使劲儿一扔!
她从之前那团疑似尸体的东西在瀑布边缘徘徊片刻才消失判断,那儿应该有着一块凸起的石头之类,容易挂住大件,故而尽量选择了抛掷的力道跟方向,于是这团衣袍也被挂在那儿有片刻,才叫湍急的水流冲下去。
但……
正如云风篁预料的那样,冰蚕丝织就的冰丝茵,在月光下的流水里仿佛是一条凝练的月华,被水底的石头稳稳的勾住,随着水流宛若水草一样不住的招摇,似在指示着瀑布下的方向。
“但望公襄氏福祚未竭。”云风篁咬了下舌尖提神,抓着皇帝,努力在不损害沿岸草木的情况下,悄没声息的上了岸。
才从水里上来就是一阵晕眩,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虚弱感、脱力感以及无法描述的疲惫。
她眼前一阵昏黑,脚下一软,若非及时扶住旁边的树枝,险些一头栽倒。
而原本被她架着的皇帝,则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缓和未久,云风篁脑中晕眩感尚未消失,已经强忍着扯起皇帝,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上游而去。
因为不知道仓促之中布下的疑兵之阵是否能够起到作用,她不敢离水太远。
毕竟离开身侧这条河流之后,云风篁没有半点儿胜算。
只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的状态走出去不过百来步,一阵急促的心悸,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为自己跟皇帝临时寻了个灌木丛藏身,坐下来恢复体力。
这时候没法讲究,两人都在河水中流失了太多的体温,云风篁将皇帝揽抱在怀里为彼此取暖,触手时的冰冷让她下意识的浮现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比如说谢风鬟浸猪笼之后的尸体。
按照规矩这种被清理门户的人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即不能正常下葬,得让他们沉尸水底,为鱼虫所噬,以示惩罚,也是警告世人的。
北地气候寒冷,谢风鬟被浸猪笼是开春时候的事情,水冷的刺骨,如无意外,她会在那个偏僻的水塘里待很久很久。
云风篁所以隔一段时间去看她一次。
鲨鱼皮水靠是谢风鬟生前亲手给她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料子,贴在身上像是本身就有的肌肤。她起初纯靠抱着石头才能顺利下潜,隔着猪笼看不多久,也就不得不浮出水面。
约莫是水太冷激发了潜力,没几次就很熟练了,可以在水底待上一会儿,甚至尝试掰开猪笼,去摸一摸谢
风鬟的面颊。
就像幼年时姐妹俩在闺阁里,谢风鬟每次给她做好了衣裙、梳好了发髻,拉在跟前端详完了,也会含着笑,摸一摸她的脸颊。
那会儿这姐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全不似在水底时的冰冷僵硬,毫无生气。
而淳嘉究竟还没死,与云风篁靠在一起后没多久,就逐渐的暖和起来。
甚至太暖和了点。
云风篁察觉到,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不意外的发现他发了热。
这情况如果继续下水的话,这皇帝大概是撑不过去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倘若再次被迫下水,她自己都未必还能浮上来。
……怎么看怎么都是穷途末路。
云风篁反而冷静下来。
半晌之后,刺客在水畔的树下寻着了只穿了中衣、长发披散的妃子。
无人开口,也无丝毫迟疑,一人提刀劈砍过去,直指云风篁脖颈,一人则反手露出一把精巧的弩箭,在远处游走掠阵的同时,不时留意着四周是否有什么陷阱?
毕竟,片刻前河中的损失,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再不敢用看寻常女眷的态度看这位貌若娇弱的宫妃。
云风篁靠坐在树下,合着眼,似乎昏迷又似乎沉睡,却在刀锋即将临身的刹那,猛然翻滚出去,避开了必死的一击!
只是这也差不多用尽了她的气力,以至于趴俯在地,手臂一支竟然没能将自己支起来。
因此下一刻,冰寒刺骨的刀刃已经抵住她咽喉,面巾遮蔽下看不出来刺客面容年岁,只听一个沙哑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陛下在哪?”
“在对岸。”云风篁干脆利索的回答让两人一怔,旋即不等他们有所举动,又说,“也可能在河里,也可能在这附近,还可能在你们追来的地方相反的方向……更可能在你们最早发现我们的附近……你们猜?”
刀刃瞬间切进肌肤,在被河水泡的发白的颈侧割出一道寸长的口子,温热的鲜血滑落,刺客声音低沉:“娘娘金尊玉贵,想必不会想体会我等卑贱之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