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青听箫琰说要去拆房子,心里便有点七上八下,又见卫嫤一口咬定掳掠美少年的案子与柳家有关,心里就更痒痒了。他离开山庄已久,早想回去看看,现在能把卫嫤带上山,也算得大功一件。暗中思量计较,觉得卫嫤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便顺势应了下来,约好一同回庄。
完完约强扭不来,加之自身修为又有限,便不得不做出让步。
好在卫嫤知他心思,没将钱财行李带走,他才安心地点了头,表示愿意配合。
此去墨玉山庄,只有卫嫤与箫琰,加上乐青三个人。小魂等新晋隐卫都与卫嫤直接接头,卫嫤便免不了在街头巷角留下些记号。等到三个整理妥当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箫琰想了想,又回去淘了些干粮,随身带着。
卫嫤发现箫琰这些天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平时连她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干粮亦得到了无比的青睐,能吃是福,这对于一个病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进步。比起彼时挨着羊臊味就会吐的箫琰,他倒像变了不少。
卫嫤追着乐青问长问短:“乐大哥,箫琰现在这么能吃,是不是说明病快好了?为什么他的手还那么凉?你说过这病不难治,可为什么过去十几年都没有为他治?你不是神医么?”
乐青乌黑着脸,道:“神医只能救死扶伤,不能起死回生,你一下子问那么多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人的失踪与我夫人有关?”
他一脸不爽地瞪了卫嫤几眼,卫嫤被他不客气地眼神刺伤,比划着要据理力争,却被箫琰从身后拖了一把。箫琰低声劝慰道:“罢了。乐兄心情不好,你别为难他。”
墨玉山庄与神医府联姻,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一段佳话,而柳欢身为南禹柳家的嫡传,却一口答应了乐家不纳侍不收宠的要求,这在南禹一带也是很震惊的。
柳欢与乐青各司其职,连年聚少离多,别人姑娘家成亲之后,也差不多是有儿有女的年纪了,可柳欢却依旧茕然一身。不怨不憎。
乐青之所以怕老婆,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柳欢为神医府受的委屈。
但真正面对着流言蜚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想知道真相。比谁都想知道。
卫嫤看着乐青那张皱巴巴的苦瓜脸,一时也无话可说,随口说了句“抱歉”,便悻悻地走在了最前面。箫琰向乐青一抱拳,转身追了上去。乐青才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墨玉山庄在万仙岭的侧峰,石壁陡峭,怪松峥嵘,山中有流水湍急,化成万千白练飞流直下,汇入其下黑水深潭。潭边有老鸦若干,整日呱呱噪鸣,在潭边捕鱼戏水。作为风景。这儿仙云缭绕,几无挑剔,但作为居所,这地上却太磨人了。
万仙岭没有山路,偶有小径。也是潜在乱石之中,环山突想的石块才像是天然的台阶。只是这些台阶大多隔得远,起伏不定,有些地方还松了。时至寒冬,周围山岩可攀附的东西不多,三人行至此处,便只能凭着自身的轻功修为向上攀跃。按理,箫琰的轻功最好,但因为疾病拖累,连跃了十几下就没了力气。卫嫤只好招呼乐青一同停下来歇息。
上次在山谷那一战,箫琰耗力过度,身上又还带着伤,这一纵一跃之间,不单是体力流逝了,就连伤口也有几处崩开,锦衣染血,说不出的触目惊心。他的脸色比来时还要白,可是嘴角却隐隐挂着些笑。
“以前师父一不高兴就将我丢下山脚的深潭,让我自己爬回来,头先那两年,她丢一次,我就哭一次,好像眼流怎么也流不完似的。没想到隔了那么久故地重游,我记得的却不是那时的委屈与苦难,想得深了,竟觉得记忆里的事都是甜的。”
箫琰坐在崖边,任由卫嫤扯着一圈纱布,在身上缠来缠去。云山缥缈间,风雪吹乱了他的长发,连同雪色的系带一起在风中飘荡飞舞,好似九天步下的神仙。他的笑里没有烟火味,大概是自小养成的疏离,不着脂粉的他,不如平素妩媚,但却更好看,更耐看。
卫嫤从身后搂住他,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笑道:“你小时候只是被丢下水潭喂鱼,我可惨了,我被予聆丢进笼子里喂豹子,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以为那嗷嗷叫的豹子跟宫里娘娘们养的小狸花猫没区别。舍不得下手。被挠了好几回,才下狠心与它对殴。”她想起予聆吓白了的脸,却也赞同箫琰说的那句话“想得深了,记忆里的事竟全都是甜的”。
“我猜,箫琰的师父一定是个大美儿。”她喷出来的热气落在脸颊上,打在脸上的细雪跟着那些温热的呼吸融化了,潮潮地,却也暖暖的。箫琰任由他抱着,却若有若无地看了乐青一眼。
乐青沉着脸,慢慢地摸出一块干粮,一边吃一边望着远方发呆,他明明感知到箫琰的眼神,却又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一个人默默出神。
“没有我家嫤儿美。”箫琰忽然侧身,大胆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复又站起身来,“该走了,冬天大雪封山,原是上不去的,到了夜里,路会更加难走。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山门口。”
卫嫤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又担心他的伤口,一直追问道:“这么快就又上路?你到底行不行?要不我背着你上去?”她抢在他身横臂一亮,用力拍了拍肩停,惹得他笑不可抑。生生将满腔愁绪藏进了心里。他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极其自然地勾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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