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坛在那海春院前立了好久,也未见人招呼,那妓院的娘子冷嘲热讽,自己也进不得,退又太失面子,正踌躇着怎么离开此地又不失体面,伫立在原地,一时间愣了神。
这时正赶上那老鸨子出来,见他一身破旧衣裳,正打算撵走,那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招呼。
“妈妈,且先把这位公子请上来吧。”
薛坛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青衣女子,此刻正斜靠着阑干,手中抚一把琵琶,遮挡住了半边的脸颊,一双柳叶弯眉桃花眼,勾魂摄魄似得媚气,连女人看了都叫喜欢。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薛坛赞道,不仅失了神,那老鸨子看的直笑,嘲弄他没出息,没见过什么世面。
“公子还不赶紧上楼,既然是那楼虞姑娘亲自请你上去,那五两银子的茶水钱且先欠着,想必你也没什么银两。”那老鸨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坛,见其穿的破衣烂衫,也不想拿得出那么多钱的,但那秦楼虞秦姑娘既然言语了,她哪敢不从。
要知道,这诺大的扬州城,想要请这位角儿的妓院青楼可不在少数,任她们出多少银两请秦姑娘过去,她都一一回绝,一来是这地儿呆的惯了,二来,也是这老鸨处处向着她,多少也有些关系。
薛坛一挥衣袖,大步流星的便向里走去,老鸨子走在前面引路,穿过一楼一扇木门进入庭院,自那庭院中央有一处湖水,原本夏日的时候,湖中盛放着白莲,右边是一处小亭,红砖漆砌成的石柱,朱墨金瓦的顶,奢靡华贵。
自那小亭子穿过长廊,自左右上阶梯,便到了那二楼,这二楼可不同于外面开放给雅客的房间,而是相隔开的两处所在,那偌大的二楼尽头只有一间屋子,便是那青衣女子候的地方。
走廊中弥散着檀香和女人脂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熏的人目眩神迷,悠长的琵琶曲从走廊尽头穿出,婉转回旋,老鸨子自在楼下候着,让薛坛一人上去,他愣了一
会儿,提起裤角,小心翼翼的捏着脚走似的,不敢出一点点动静,生怕惊扰了这位姑娘。
在门外等待了好久,直到那屋子中的曲子停了,传来一声吆喝:“进来。”薛坛方才从动人的曲儿中回过神,说了一句:“惊扰了。”
薛坛推门进到屋中,仔细打量着这屋中的陈列。
并未似他想象的那样有极其奢华的家具摆设,反而,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此这般出名的花魁,反倒简洁的过于贫瘠,那屋中甚至比之那寻常百姓家的少女闺房还要陈旧。
屋中也并无什么名贵的花瓶字画,仅仅是一张床塌,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个素色的茶杯,杯中的茶还袅袅的冒着热气,馥郁的茶香钻进他的鼻腔,令他不禁更深吸了一口气。
那窗口的窗户早已关闭,对的正是外面繁华的街道,那窗前除了方才看见的一把琵琶之外,还另外安置了一张小桌,摆着一把破烂的古琴。
“公子请坐。”秦楼虞将薛坛请过来坐定,为其倾倒了一杯茶,那茶并非如那薛坛在京场所饮的一般,反而是清澈浅淡,一抹淡青色浮在水面上,看起来毫无味道。
“公子,这是小女子在家乡中带来的,若是真真会品茶的人,嗅其味,尝其香,闻其色泽,便可分辨出这茶的好坏,若是那不懂茶的凡夫俗子,只有觉得这茶清淡如水,平平无奇。”
薛坛闻言,连忙谢过小娘子,端起杯子仔细品鉴了一番,又细细品了这茶的滋味,却觉得寡淡如水,毫无味道可言。
看来是真把自己当成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了。
薛坛苦笑道。
“姑娘可不要唬我,这分明是一点点碎茶叶碾成了末,砌成的茶,不仅没有味道,还将这茶叶的苦涩分离了出来,掩盖住本该有的茶香,莫非是我真不懂这其中的奥妙?还望姑娘明鉴。”
“哈哈哈。”秦楼虞突然笑了起来,乐的弯了腰,又感到有失大雅,拿袖
口轻轻遮盖住嘴巴。
薛坛一阵莫名其妙,莫非不是笑我?连忙问了秦楼虞,她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笑着。
“公子,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实诚的人,那些官吏雅士,文人墨客,自以为高雅,懂文书百卷,识珍馐百味,尝人间疾苦,却连这刷锅水都不认得,连这些茶叶根子,都能写出一大篇的长篇阔论,歌颂这茶叶的好来。”
“其实这些不过是我在那街头买的散碎茶叶,原本是那店家夏日做成香囊,一是芳香除味,二来也能驱赶蚊虫,那些‘大人’偏偏要弄出个地名来,非说这是哪里的茶叶,怎么个好法。”
“还说自己曾经历经千辛万苦,托了哪位或从商的或从官的朋友,给自己弄了那么一小撮,没想到今日在我这竟然又见到如此极品,实在是缘分,公子,你说,岂不可笑?”
薛坛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在试探他,也不生气,跟着她一起乐了半晌,嘲笑着那些假文人假雅士不过是装模作样伤风败俗的下等人,却要摆出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儿,令薛坛不禁想起在惊鸿楼的那些公子哥们,不免又暗自惆怅。
秦楼虞见其突然安静下来,问道:“公子可是有心事?”
薛坛看了她一眼,才发现秦楼虞不仅仅长得俏丽,那眉眼之中,竟然真似那狐媚一般,带着一种让人目不转睛的妖术似的,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又似那晨曦花瓣上的露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又似乎带着一点狡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