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断报名参加了仪仗队的选拔。选拔方式很简单,每人选择一种乐器,奏响它就可以,我选择的是小号,因为小号手站的位置比较显眼,小号看起来也容易掌握。
然而有利必有弊,选择小号的人数是最多的,竞争比较激烈,老师给我们每人提供了一支小号,简单地作了个示范,然后给我们一节课的时间熟悉并吹响它。
我自认为肺活量还可以,猛吸了一口气,按照正确的口型紧贴着号嘴,奋力将气流灌入其中,结果什么声音也没有,看来这个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又试了很多次,嘴巴鼓得大如蛤蟆,脸涨得红如灯笼,号角却如哑巴般一点响应也没有。怎么回事?电视里那些音乐家们能够面不改色地吹响号角,那不是应该很轻松吗?怎么我这么用力却怎么也吹不响它?难道我手里的号角是坏的吗?
“老师,我的小号好像坏了。”我焦急地喊道。
老师拿过我的号角,简单抹了抹号嘴,试着吹了一下,一下子就吹响了。她将小号交还到我手上,说:“这个小号没坏,你再试试。”
我又试了一下,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还是没能吹响它。我无奈地看着周围吹响了的同学们,他们看起来也很轻松,难道他们使用了魔法?难道是只有人类才能使用的魔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周围陆续有更多同学吹响了号角,而我依旧没有丝毫进展。
我焦急万分,感觉就像作文考试的时候,大伙一个接一个地提前交卷了,自己却一个字还没写得出来。这样下去可不行,为了颜金凤,我今天必须吹响它。
我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喉咙都**破了,可是手中的小号还是那么顽固,冰冷地像尸体一般,让人无能为力。
一节课过去了,老师开始逐个检验学生们的成果,能吹响的就留下,吹不响的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
当老师来到我面前时,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手脚都震得发麻了,号角果然还是选择了沉默。我眼睁睁看着老师摇了摇头,在名单上划去了我的名字。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名单,这一划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这么简单,这一划也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名额这么简单,这一划就等于在我和颜金凤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永远无法逾越的裂谷,意味着失去的是心中的挚爱。
老师已经走开了,我却依然默默地盯着前方原本名单所在的地方,眼中毫无光芒,只有不断凝聚的血丝,失落与恐惧瞬间如火山喷发一般炸裂开来,化作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世界正在这滚滚的熔岩中缓缓融化。
不一会儿老师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俯下身来担心地望着我:“小朋友,你怎么了。”
原本沉默的我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暖流拂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瞬间哭出声来。
“小朋友,你很想吹小号吗?”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试一试好吗?”
在老师的安慰下,我渐渐镇静了下来。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小号,光滑的铜面中反射出了及其扭曲的面庞,此刻的我竟然如此狼狈。我轻轻晃动了一下小号,摆正它的位置。铜面中的自己从号嘴顺着铜管移动并消失在了喇叭的边缘。
我反复回忆着别人吹响的画面,思考着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无论是长号、圆号,还是其它形状的号角,它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它们的造型再复杂,本质上不还是一只喇叭吗?声音只是从一端进去,再从另一端出来而已,整个过程中号角并没有制造出声音。也就是说,它只是传递和放大了声音啊。
对啊!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如果设想正确的话,现在要吹响它,只需要在号嘴处发出自己的声音即可!
我轻轻撇了一下嘴角,为了颜金凤,是时候赌上男人的尊严了。我再次拿起小号,对准号嘴,不再是使劲吹气,而是振动嘴唇模拟吐泡泡的声音。
一阵洪亮的鸣响终于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似开闸时奔腾而下的水瀑,又如新生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我破涕为笑了,刚刚的泪水尚未风干,此刻眼前却又模糊了起来,然而这次是温暖的。
周一的早晨,我身处方阵中,站在国旗下,迎着朝阳,奏响号角。那是我曾经在班级队伍里看到过别人最威风的样子,也是我曾经幻想过自己在全班同学眼中最夺目的风采。
我兴奋地扫视着操场上列队的同学们,寻找着自己的班级,寻找着自己班级队伍里颜金凤的目光,可是茫茫人海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她能看到我吗?”
似乎是没有……因为……我也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