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玩手机游戏的爱好,再加上当兵也用不着用什么手机。
这么多年了,都是我去传达室往家打电话问候一下,我爸从来都没有打来过一个电话,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儿子在部队呢,能有啥事?”
这个突然打来找我的电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往传达室跑去。
电话是二叔打来的,他在那头焦急的说着我爸病危了,住在市立医院,让我赶紧回去。
我跟部队领导说明了情况,领导特批了假期让我回家,又派人把我送到了机场。
等下了飞机,机场离家还有两百多公里,我直接找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坐立不安归心似箭,反复的督促出租车快一点。心里一直嘀咕着,爸爸虽然是五十多岁了,但是身体还算硬实,怎么就能忽然病危了?
赶到市立医院,咨询了护士找到了病房,村里的几个叔伯都在,爸爸躺在床上,转头对着我笑着,那个笑容,跟第一年我入伍给我送行的时候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远没有了那时的精气神儿。
“我儿,回来了。”
他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旁边的体征仪器发出了长长的的嘀声。
我大脑一片空白,傻了,愣愣的看着脸上还挂着笑容的老父亲,扑上去嚎啕大哭。
当年妈妈走的时候我才六岁,那时候爸爸告诉我妈妈去国外打工赚钱了,离家太远,来回不方便,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那时候我年龄还小,只是偶尔会感到难过想妈妈。爸爸为了我的感受,一直也没有再娶。
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才就知道那是爸爸的谎言。不过那种时候,丧母之痛早已被岁月冲淡。
现在爸爸也走了。
我抚摸着他已经满是皱纹的脸,难以抑制的哭喊着:
“爸,你还没享福呢……”
“爸,志杰不孝啊……”
……
眼泪不断的涌进嘴里。
痛彻心扉的滋味,是咸的。
嗓子都哭哑了,爸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依旧微笑着,永远的离开了我。
叔伯们看我悲痛欲绝的状态,围过来搀我,二叔哽咽说着:
“孩子,叔叔伯伯们还在呢,你振作点。”
我再也哭不出声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二叔告诉我,我爸出事的前一晚下雨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像往常一样去擦那个光荣之家的牌子,椅子一滑,他摔了下来,身子砸到椅子上。
村里人有人路过看到忙扶他起来,才发现椅背被他的身子砸到裂开了,一根横木从后背刺了进去……
赶紧找车送到医院,肺叶穿了个大洞,再加上失血过多,已经不行了,但是他硬是坚持到我来了,才咽了气……
再怎么悲伤,生活还是要继续,事情还是要处理。
我强撑着游走在医院和殡仪馆办理各种手续,理智跟彷徨纵横交错,恍恍惚惚的回到家。
家里没有变样,熟悉的格局,熟悉的气味。
唯独我爸变成了照片摆在了桌子上,他再也不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着茶,听我讲述我在部队的故事……
我在家守灵等父亲过了头七,收拾了父亲遗物,一并安葬。
处理完这一切,我拿着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照片,带上爸爸的手表,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上了火车,我望向车窗外,再也没有送行的身影,又是一顿悲痛涌上心头,强压着整理了一下情绪,火车缓缓的开始前行。
归队后战友们纷纷表示了慰问,告诉我必须坚强。
我知道我还是要向前继续走,毕竟爸爸唯一的期望,就是我能胸有大志,力争人杰。
但是沉浸在悲伤里的我,真的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带队执行任务吗?
一周后,顾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次是模拟火车站反恐的演习,一切按照计划按部就班,我也顺利的潜入车厢寻找狙击点。
最关键的一刻,我正好是从车窗往外观察情况,视角和场景布置点跟以前我爸车站送我的场景惊人的相似。
这时候我已经开始走神,迟迟没有下达进攻指令,错过了最佳的切入时间,导致演习失败。
这一次我受到了严厉的批评,领导也知道我的情况,没把我的队长职位撤掉,只是做了个留职查看记过处分。
我意识到了这种错误是致命的,想了一整个晚上,我交上了我的复员申请。
部队的领导对我还是寄予厚望的,劝我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最后看我去意已决,也就批准了申请。
半个月后,战友们给我送行,因为特殊兵种,除非身体原因或者特殊情况,没有人会复员的,所以这一批复员人员,我们整个连队只有我一个人。
几个老战友哭成了泪人,但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这一个月里,还没从丧父的阴霾中走出来,又要面对这种离别,毕竟十几年的战友情,不知道要多久我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就这样告别了战友,上了回家的火车,这一次回家,再也没有以前回家的那种心情,看着窗外飞速穿过的风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