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殿,九龙盘珠金碧辉煌,中有四方歌台,帝王在上,美妃环侍,两侧食案成行而列,贵客鳞坐,美酒珍馐杯盏交错,一番宾主尽欢的场面。丝竹未消,歌舞仍旧,那声拖长而尖细的唱喏声起,像是无形中带有着魔力,殿内之人几乎都把目光朝殿门口望了去,很好奇这个让众人久等,刚入炎京就被传为倾国之色的风族贵客是什么角色。
殿外夕阳渐下,熏黄余晖从遥远的天边射向柔和的光亮,两侧高大的树木被拉出长长剪影横过殿前,一道墨色踏着金色碎光一步一华涟踏入众人眼帘之中。
那个人儿身材比之寻常女子稍显高挑,衣袂轻摇,裙摆曳地,黑纱随阵阵清风而翻飞在她身侧,每走一步虽不闻珠翠琳琅,身上却有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人看上了就移不开眼。大殿之上的人都静止了呼吸,呆呆地看着那不急不慢走来的女子。
浅墨腰封束腰,配之深枣色腰带,腰绳垂坠紫黑蔽膝之上,玄绛下裳轻软如云逶迤在地,轻薄的墨色广袖绣着奇异花朵的上襦罩在身上,两襟斜开从肩膀侧呈现处倒锥形,与蔽膝同色的诃子自开叉地方露出,一朵鲜红颜色张牙舞爪的两生花开在左肩锁骨之处,紫黑血红和袒露的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
远看,这人是便有着股朦胧和神秘之感,而当她一点点靠近,绰模糊感渐渐剥开,反而勾起了人更浓重的探寻。
满头乌发柔滑光可鉴人,分之两半一垂一绾云髻巍峨,却没用任何金银钗钿装饰,两侧各有三只栗色木簪,墨色薄纱自两侧的中间木簪横过,遮掩住那双不知是何模样的眸子。除却双瞳,她额头光洁如玉,那眉若远山青黛却又比寻常女子更多一份英气,玉鼻似琼瑶精致美丽,双唇若七月樱嫣然红润,双耳垂着紫金长链黑珍珠耳环。
墨色的美人没有公主的雍容姿态,不曾像大家闺秀的矜持,浑身笼罩着让人无法堪破却足足勾起人好奇的神秘高贵。歌台上的舞姬已经撤下去,丝竹声亦不知何时停了,她缓步而行停在那处。四方眸光汇聚一处,她唇角微弯,黑纱后的双眸对准的只是殿内唯一高高在上的男人。
抬首,启唇,口中溢出的不是出谷黄鹂的柔婉,亦非往常孤山远月的清冷,而是远来九重天阙的琅华之音。
“海外方诸山来人,见过天诀襄惠帝。”那靡靡破碎的音调蕴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传遍了朝天殿的每个角落。
前一瞬,所有人还沉浸在女子无双姿容的清贵之中,还没回神立即就被她这句话炸的头脑发晕,那些本就对准她的眸子更加狂野而震惊沸腾。龙座上的襄惠帝端着的酒盏啪地落在地上,美酒洒出酒盏顺着石阶滚下,在静寂的大殿内发出清脆声响。
三国中大多数人不淡定了,纷纷拉着身边的人说道起来,坐在天诀诸臣之尊位置的桐封王双手压在食案上,浅棕色的凤眸清水无痕般对上她,似乎想印证些心里的猜想。就是司空凌都怔怔了,整个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鱼璇玑。在场认识她的人不少,可大多都惊诧着,即使万俟星赫连倩等人都不例外。
方诸山是哪里?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
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说的,就是在大陆上盛传已久的海山仙山——方诸山。据说,那是神仙之所,千百年来无数方士和慕道之人前赴后继地出海,最终却无一回归大陆东土。传言很多,但最多的还是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海怪。方诸山,三岁幼童都知那里,可天下却从未有来自方诸山之人。
这女子,真是来自仙山的仙女?
“神仙姐姐!”小解的万俟星刚回来,就看到歌台上那抹不怎么熟悉却认不错的身影,没顾忌到这是三国聚会,好死不死地就欢喜地冒出这么一句。大殿本就无声,他的声音虽不大可很多人还是听到了。
“坐下!”而听闻他这四个字,诸如司空珏、万俟星和赫连倩等人却纷纷变了脸色,那次被绑架,陨圣楼楼主出现时万俟乐可就是这么叫的。万俟乐正想问她怎么在这里,邻座的万俟星突然把他扯到位置上坐好,低声警告:“不许乱说话!”
对于自家大姐的警告,万俟乐只是以为她忌惮神仙姐姐,正欲辩解却看到她投来的凶狠眼神。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万俟乐似泉水清澈的眸子眨着偷偷朝她瞥了鱼璇玑,水汪汪霎时惹人喜爱。
而其他人不知陨圣楼楼主之事,看到他偷瞥,以为星池四皇子认识这身份成谜的“神仙”,众思纷纭,在场诸人神色各有不同。
莫顿也瞧瞧地挪了挪自己的食案,低声朝水如云问道:“妹妹,你到底怎么认识这个神仙的?”
“我,我也不知她的底细啊。”水如云从惊艳里回神来,神情极为凝重地说着。
莫顿看怪物般盯向水如云,心里又急,可水如云只顾着看歌台上的人,完全不多解释一点。当所有人都迷糊时,场上还有个最清醒的人——赫连烬!那双暗蓝的瞳眸紧紧地锁住歌台上的丽影,满目阴鸷周身更是冷意四散,真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全抠出来。
那是他的女人!他赫连烬的女人!
这死女人想把所有的目光招揽在身上,非得用这个办法才行么?瞧瞧,那穿的是什么样子,肩膀都露出来了,那花儿什么时候又的?连诃子上的暗纹都能看到,这是当着他的面红杏出墙是不是?赫连烬双眸喷火,太气了,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