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些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会选择将来的路。”一条真子一边布置碗筷,一边小声地争辩,她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担任教师来家里做家访,顺便和她父亲进行“进路商谈”,她显然对刚才谈出来的结果很不满意。
“你的偏差值又不低,高考努力一把上个名校分数肯定够了的,何必要去护士学校找罪受呢,将来出来伺候那些老头老太太很开心吗?”一条大我挠挠头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低下头将其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都要吃晚饭了,您怎么还吸烟呢,烟灰都飘到盘子里去了。”一条真子把刚做好的油炸竹荚鱼放在桌上,然后嫌弃地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要挥散餐桌附近的烟气,“护士是个神圣的职业,您没听过南丁格尔的故事吗?”
一条大我将嘴里的烟吐成烟圈,玩了一会儿后不屑地嗤笑出声,“呿,神圣这个词,就是专门用来骗你们这些天真的家伙去做苦力的。”说完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朦胧,似乎整个人的思绪都飘远了。
“将来您也需要人照顾的,与其请别人,还不如我来。”一条真子认真地说道。
“直接把我送去福利院不就好了,那么麻烦做什么。”说完这句话,一条大我抬起手挡在面前,看似是夹着烟想要吸烟,实际上是不想让女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人是不愿意去想明天的,因为今天已经够黑暗了。
一条真子气呼呼地坐下来,瞪着自己的父亲,“您连五十岁都不到呢,说什么傻话?”
晚餐的时候,父女俩相对无言地坐着,摸摸地巴拉着碗里的米饭。菜式很简单,除了竹荚鱼之外就是豆腐汤和时令野菜,不过做得却相当精致。一条大我吃东西很慢,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要咀嚼很久才会咽下,而一条真子却吃得飞快,狼吞虎咽的样子跟一般尼本女性的淑女风范对比鲜明。
“您吃完就直接放下吧,待会儿我下来再收拾。”说完这句话一条真子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虽然餐桌旁的男人一动不动,看不见她离开的样子,但是跑上楼梯时发出的咚咚响声由近及远,可以让他清楚地知道女儿的位置。
一条家的房子很大,是传统的京都风情宅院,主楼是两层的木造结构,中庭两边的回廊将这里跟别馆相连。不过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只有父母两人住着而已,由于没时间打理的关系,青苔已经爬上了走廊的边缘。
“真子下来,带我去洗澡,天一热就汗津津的真不舒服。”吃完晚餐后一条大我又抽了一支烟,将烟头按灭后拿起桌边的竹杖,一样一晃地站了起来,站在走廊边上看着中庭里的小水洼,安静地等着女儿下楼。
“就在家里洗不行吗?家里的大浴室因为常年不用,都快长绿毛了。”头顶上又响起踩在木板上的咚咚声,然后一条真子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她自己都在小浴室里淋浴,而大浴室是过去那种木头澡盆,一直不用的话很容易坏掉,“我帮您洗就好了。”
“你都十九岁了,又不是只有九岁,怎么能跟爸爸一起洗澡呢。”一条大我摆了摆手。
“好多人家里女儿三十岁了还和父亲一起洗澡呢。”在尼本,尤其是关西地区,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大家观念不一样也没什么好指责的,而她们家的情况还比较特殊,她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不行,不行,要是对着自己的女儿搏起了,我多难堪。”一条大我表现得十分固执,直接拿起帽子戴在头上,表现出他要出门的决心,“给你买了车就是用的,总呆在家里技术哪年才能熟练?”
父女俩最终还是坐上了车,十九岁的一条真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车子的状况,确认父亲系好安全带才驶出家门。不知为何,路灯的照耀下菲亚特的红色车标非常显眼,车牌镀铬装饰条上的500字样都清晰可见。
锦汤是京都的老字号钱汤,大正十五年暨民国二十五年创业至今,换算成公元纪年法应该是1926年,众所周知,这一年有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出生。然而一条大我之所以喜欢来这里洗澡,是因为这里靠着锦市场商店街,小时候他父亲经常带着他来父亲吃好吃的,然后洗个澡回家。
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里,女儿挽着父亲的胳膊小心地看着路,而父亲一条腿似乎不怎么灵便,拄着竹杖走的很慢。两边的店家都亮着灯,两道人影在石板路面上拉得老长,从背后看过去这画面就像是一副描绘旧京都的风情画。
跟宗国不一样,这里是男右女左,蓝色的帘子那边才是男汤。这澡堂已经有八十多年历史了,即便几经修缮,也难以掩盖到处溢出的陈旧感。一条大我坐在池子里跟旁边的老头们聊天,天南海北地聊着一些无趣的话,忽然聊到了附近地块再开发的事情。
都是经常来这儿洗澡的,彼此间多少有些了解,一个老头对着一条大我,“一条老师,您家的房子可不小,如果再开发的话应该能要到不少钱吧,谁有幸娶了你们家的真子可就有福了,嫁妆绝对不是我们这些平民家里能比的。”
一条大我以前在高中里当老师,一次不幸的变故导致他右腿受伤此生再也离不开拐杖,他索性就辞去了教职在家写书,居然渐渐地还收获了一些名气,认识他的人因此都尊称他一声老师,“真子才十九而已,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洗完澡出来,一条大我手里拿着个玻璃瓶子,“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