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来人的样子,符季卜和王钦之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来者不善,不用冯明轩招呼,随行而来的挑夫、脚夫纷纷取出兵器,围了上来。
鱼叉本已站了起来,见状又坐下了。
一切果如唐承佑所料,以冯家的实力,还远没有到抽不出人手的局面。这些平常苦力打扮的人,居然无一庸手,其中甚至还有几个颇为高明。
至于那名青年男子,根本不为所动,除了最初看了一眼之外,再没有将注意力分出丝毫。
高手,绝对是高手。
鱼叉不由细细打量此人。与冯令正相比,这人稍显瘦弱,身上也没带什么看得到的兵器,只有腰间围有一革囊,被撑得鼓鼓的,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可鱼叉却难免有丝失落。
负责冯轩明安全的,显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一直不露生色的男子。莫非此人竟比自己高明很多吗?冯家有点名气的高手都被召去广州,此人的身份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似乎感觉到了鱼叉的目光,那名男子的头有意无意地转了过来。
四目对视,鱼叉竟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以鱼叉的阅历,见过的人不知有多少,可从未见过谁的眼神会有如此的……冷漠。
是了,冷漠,那种无视一切冰冷,似乎自己在其眼里只不过是一桩死物而已。
初次交锋就落了下风,虽然只是通过眼神,鱼叉却反而被激起了斗志,丝毫不让地盯着对方,嘴角泛起灿烂的笑意。
男子显然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人能在他的凝视下笑得起来,表情微微一僵,反而不自然地望向了别处。
扳回一局,鱼叉心里暗自得意:看来,也不是那么冷嘛。
思虑间,符季卜和王钦之却站了起来,前者大步迎了上去,后者却连忙解释:“大家不用紧张,这是九黎行者,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王钦之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那九个人听到一般。他让大家不要紧张,反而自己却紧张地不行,表情僵硬,再无之前畅谈茶道的风采。
符季卜与九人相隔十余步,脸上已堆满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在下牙叉峒主符季卜,恭迎行者。斗胆一问,不知是哪位行者,驾临黎峒。”
领头的行者淡淡地瞥了符季卜一眼,步子丝毫没有停顿,声音更满是不屑:“跟汉人同流合污,还能做峒主?黎族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符季卜却丝毫没有不快,低着头,言辞极尽恭敬:“九黎同心,季卜恭送行者。”
“勿忘为幸。”九黎行者喟然长叹,似乎根本不愿与眼前这些人碰面,绕行而去。
直到九人消失在山野中,符季卜才敢抬起头来,脸上竟大汗淋漓。王钦之也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应该是应符那浑之邀,赴此次百峒之宴。”
冯轩明微微皱眉,唐承佑却忍不住问道:“九黎行者,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能让符季卜和王钦之如此作态,众人无不心生好奇,闻言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入王钦之。
王钦之深吸了口气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们自称是九黎之后,蚩尤座下。每隔几年,他们便会出访各族,欲再度联合九黎,重振昔日雄风。”
唐承佑叹道:“这都几千年了,还有人干这种事?”
虽无意科举,可唐承佑对史书却有着极大兴趣,自然知道当年炎黄与蚩尤大战之事,此战一举奠定华夏的归属,炎黄之后也成为华夏正统的代表。
蚩尤战败,其麾下的九黎部落四散迁移,与当地土著融合后,遂形成了现在的南方诸族。黎族是百越分支,当然也属九黎后裔。
事实上,不仅南方诸族,在南洋一带,九黎后裔也多有分布,其实力甚至能与当地土著分庭抗礼,处境尤要胜过留在华夏故地的其他分支。
王钦之稍稍解释了一下九黎缘由,符季卜已怒气冲冲的回来了:“族长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主动招惹这些人,这馊主意肯定是安南人出的,根本就不安好心。”
九黎行者仇视代表华夏的汉人,一直以来都联络诸族,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重新夺回华夏的正统地位。
华夏这个词,本来就是先进和文明之意,并非部族之名。
当年炎黄和蚩尤同处黄河流域,并没有本质上的族别差异,只是成王败寇,胜者成为正统,败者只能流落四方。
所以从广义上来说,华夏所指并非只有汉人一族,不论炎黄还是蚩尤的后人,都是同源而异出罢了,均属华夏一员。
只是失败者往往会更加偏激,这才有九黎行者传承数千年仍然坚守信念,意图重复荣光之举。
王钦之颇有些无奈:“不知此番来的是哪个行者,可不论是谁,局面恐怕都难以收拾。”
九黎行者出访各部,一般只干两件事:鼓动与汉人征战,寻觅资质优良的孩童带回培养。符那浑本就蠢蠢欲动,现在主动邀请九黎行者,无疑是火上浇油。
冯轩明显然也没听过九黎行者的名头,目视身边的青年,对方微微颔首回应后,这才发问:“九黎行者有很多吗?朝廷居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锦衣卫干什么去了!”
他管的是盐政,即使朝廷有这样的消息,也未必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口出怨言,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的窘境罢了。
符季卜显得有些为难,随便透露九黎行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