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站在台州府城的城墙之上,也并未打伞,俯瞰着城墙之下。
南方和北方就是不同,莫说是在西北辽东,就是放在京城,这个季节也该是下雪而不是下雨了。
只是如今这雨落下来,总感觉比落雪还要冷几分。
忽然,余靖宁觉得头顶上没有雨丝了,一抬头,就见到头顶上顶着一把伞。
后面又是站着个一身是水的车三。
这显然不是被雨淋湿的,他身上是海水。
余靖宁不好推辞,于是顺势将伞接了过来,果真就见着车三从自己腋下又拿出一把伞来来,打开了顶在自己头顶上:“王爷当心身子。”
余靖宁打着伞,朝下望了望,城下泥土湿润,早就瞧不见血迹了:“你让水军都退回来罢,今天这天气,就别再训练了。待到天晴了出去也不迟。”
车三道了句:“是。”转头下楼传令去了。
三天之前,他们靠着台州府城和骁勇的骑兵,将企图偷袭台州府城的乱军又夹成了个驴肉火烧。
当时也是这样的雨天,余靖宁一众用着新造的燧发鸟铳,锐不可当地将包围圈再次缩小。
倭寇手中有没有燧发铳尚且不知,但是这一回却能看出来,乱军手里拿的的确都只有火绳铳。
这一次,将一众乱军几乎全都要围死在台州府城之前,若不是西北军带来的兵力还是少了些,为了速度,只带了轻骑上前,不然就根本不会让这一伙儿乱军从他们的包围圈中逃出去。
乱军拼死突围,被余靖宁他们追着屁股打,甩着舌头跑了好几十里路,状若疯狗。
可是轻骑毕竟速度毕竟还是快,都快追到海里去了余靖宁他们依旧在后面追着。
乱军一看逃不过,为了分散西北军的注意力,兵分两路逃走。
一股还按着远路逃窜,另一股却是去了新桥县。
战况十分猛烈,持续至第二天晚上,余靖宁亲自追赶的那一股乱军全军覆没,被彻底歼灭与新桥。而另一边车四追赶的那一股乱军,则是往海上逃窜,没多长时间,车四就把人全赶到海里去了。西北军那都是在没甚么水的地方长大的,旱鸭子,马匹也不会水,他们没办法再追这群连船也没有就敢往水里跳的家伙了。
按照余知葳的话来说,这就叫做:“赶到海里喂王八。”
可是毕竟不是歼灭了,而是让他们逃脱了,车四心中未免不爽,回来的时候还找余靖宁领罚呢。
余靖宁就罚他带水军去了。
车三有的时候会与车四一起在海面上操练水军,方才就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操练的。
余靖宁又看了一会儿天上的云,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于是打着伞往城下走去,朝着大营里面回。
车四也从船上下来了,才换了身干衣裳,正开着帐门站在门口往嘴里灌姜汤。这姜汤熬得颇辣,把车四辣的龇牙咧嘴的。
另一个帐子中的兵士掀开了帘子,冲着车四喊道:“我说车参将,你这么大开着帘子,就不怕这雨飘进去了?”
车四满嘴的姜味儿,冲着那兵士一吐舌头:“怕甚么,又不是逆风的,哪里刮得进来——这样不是凉快嘛。”
那兵士哈哈大笑了几句:“车参将才从水里出来,这就又要凉快了,还不如不出来。”
“这可不行。”车四跟他开玩笑,脸上的胡子笑得一颤一颤的,“老啦,不中用啦,又是畏冷又是畏热的,再在水里泡下去,东海还没结冰呢,我就要先结冰了。”
“对了车参将。”这人听到结冰,不禁又来了兴致,“听闻冬天的时候,辽东湾都能冻住。车参将你原先跟着王爷去辽东打过仗,这是不是真的?”
“那可不是?”车四听了这话,也兴奋起来,“辽东湾当初隆冬的时候冻得可结实,上头都能跑马了!那原本的海面就成了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咱们的骑兵跑上去,要多舒畅有多舒畅,哪至于像如今这般,跟着他们陆上海上的跑。要是在辽东啊,就等着冬天海面上冻了,看他们这群人往何处跑去。”
说到这儿,车四又骂起娘来:“他娘的当真是王八变得,钻到水里就找不见了……”
那兵士还想与他说两句甚么,却忽然肃立,站的板板正正的,车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那兵士恭恭敬敬地冲着自己后方行了个礼:“王爷。”
这可当着是“说王爷王爷到”。
车四转过了脸,果真见到余靖宁站在他身后,也连忙朝着他行礼。
余靖宁:“正好你在,我有话与你说。”
二人走进了帐中,车四也终于不掀着帐门吹风了,帘子隔绝了雨声。
“前些日子逃走的乱军还是没有消息吗?”车四给余靖宁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余靖宁没推辞,却也打手势让他也坐。
“回王爷的话,没有。”车四眉头皱了皱,为难道,“属下先前按照王爷的话,加强了防守,顺,更是严密搜查逃跑的乱军,可是……可是毕竟海上不同于陆地,一旦让他们逃脱了,的确是再难寻找回来了。”
“我是这样想的。”余靖宁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若是他们就此逃走,或者说死于海上,倒也罢了,只是要不停地骚扰登陆令人厌烦。我们这几日就先待在海门不走了,还是训练水军要紧。”
车四想了想,这倒也没甚么妨碍,于是赶紧点头道了:“是。”
“这几日大家都辛苦,正好下雨,就先都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