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外书房。
书案后面的男子身材修拔,一身月白色的家常直裰更衬得他俊秀儒雅,他直身而立,神情专注,手中的狼毫如骏马奔腾,白纸上的黑字仿佛就要跑出来,每一个字又狂又深刻。
站在他面前的青衣男子低头不敢语。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叶云飞才停下笔,抬头看向来人。
“什么事?”叶云飞的声音清润温和,让人感觉有如十里春风般温煦。
青衣男子听着叶云飞温润的声音,却没有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而更加严肃恭谨地回话,“大人,陆家的人今日到京城了,如今已经住进齐家。”
叶云飞眸色微敛,江西陆家是齐妍灵的外家,自从陆氏病逝,齐家跟陆家也少了往来,如今陆家忽然出现在京城,为的是齐妍灵的事情?“陆家何人来京?”
“是陆六少爷和陆家银号的大掌柜。”青衣男子低声回着。
叶云飞淡淡瞥了青衣男子一眼,拿起一旁的茶碗,轻轻地刮着茶末,“薛东礼,你成了京城明德银号的二掌柜多少年了?”
“回大人,足有五年。”薛东礼恭敬地回话,眼睛忍不住往上一抬,却见叶云飞眉心微蹙,不知在沉思什么。
叶云飞举到嘴边的茶碗顿了一下,这茶香气芬芳浓郁,是齐妍灵特地让人寻来的沩山毛尖,因为他喜爱沩山毛尖的醇甜爽口,她便记在了心上。
将茶碗轻轻地放下,叶云飞沉声问,“若是陆家想要明德银号,你以为可行吗?”
“明德银号向来认的是大小姐的印章,若是大小姐不在了,有了新的大当家,银号认的还是印章,这是大小姐定下的规矩,其他人都改变不了。”薛东礼回道。
陆六少爷带着二掌柜出现在京城,为的自然是齐妍灵的银号,齐妍灵若是死了,银号便是齐家所有,但当初如果没有陆氏在前头为她打下基础,明德银号不可能会在短短数年有今日的成就,陆家是要将明德银号当陆氏的嫁妆来讨回去吧。
齐彦钧是大将军,律法早有规定,任何三品以上官员不得成为商贾,齐彦钧是不可能接管银号的。
“你先下去吧,若是陆六少爷找你,你只管去应酬他。”叶云飞淡淡地说,他知道今日薛东礼来见他,是要询问他的意见。
薛东礼有了叶云飞的首肯,便也没什么事要回了,作揖行礼退出书房。
站在庭院,他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想起当年那个为了明德银号能够生存下去不眠不休想方设法借银子的小姑娘,那个看似冷傲清高的姑娘是否想过她有一天会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为了自己对不起她,将来到了地府,他一定亲自谢罪。
“薛掌柜,站在这里发什么愣。”垂花门里走出两个女子,一主一仆,那丫环见了他站在原地发呆,噗嗤笑着喊他。
“夫人。”薛东礼作揖给走在前头的女子行礼,声音冷淡。
那女子身穿翠蓝色金水草纹褙子的年轻女子容颜清秀,笑容温婉,她含笑看着薛东礼,侧身避开薛东礼的行礼,还了半礼问,“二掌柜今日特意来找大人,不知有何要事?”
“夫人,大人不喜别人随意打听他的消息。”薛东礼低声回着,心里却想,如果大小姐知道大人娶的人是柳碧玉,会不会气得从地里爬出来?
以前他是看走眼了,这个总是跟在齐大小姐身边,胆小娇弱的柳碧玉,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难怪大人会娶了她。
“薛东礼,你这是什么态度?”柳碧玉身后的绿衣丫环目露杀意。
柳碧玉细声地呵斥她一句,“盼兰,不许无礼。”
“夫人!”盼兰不服地跺脚,连一个奴才都敢无视夫人,难怪这府里的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柳碧玉温声对薛东礼说,“我就不送二掌柜了,二掌柜慢走,我还有事要跟大人商议。”
薛东礼心中冷笑,侧开身子请柳碧玉进去。
饷娴男∝烁叶云飞禀话,道是夫人在外求见。
听到柳碧玉要见他,叶云飞迟疑了一下才让她进来,成亲之后,他这是第二次见柳碧玉。
“大人。”柳碧玉脉脉望着那张令她痴迷多年的脸庞,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
“有事吗?”叶云飞淡淡地问。
柳碧玉拂了拂身,“大人,明日是大小姐出殡的日子,妾身想亲自去送大小姐一程,顺便……可以打听齐家如今有何打算。”
叶云飞眸色一冷,“齐家的事用不着你去打听,你只要将该想的事情想起来就行了。”
“是妾身没用,大人放心,妾身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柳碧玉怯怯地说着,心里觉得酸涩委屈,如果不是太子保媒,叶云飞是不会娶她的吧。
不然怎么会在洞房之后,就一直住在外院书房,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呢?
叶云飞不耐烦地想叫她回去,可不知忽然想起什么,对柳碧玉说,“你明日去齐家,顺便见见陆家的人。”
柳碧玉怔了怔,陆家的人来了?这样也好,早日解决了陆家这个后患,将来才不会太麻烦,柳碧玉乖巧地应诺。
依依不舍地离开叶云飞的书房,柳碧玉想着要用什么方法,让叶云飞彻底忘记齐妍灵,他之所以会这么看重那个贱人,无非是因为那个贱人能够帮他。
她也可以的!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明德银号的印章是什么样子,只有她知道齐妍灵将明德银号的存银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