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风云迭起,说到底,沈某不过小小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实在当不起陛下厚爱,更担不起什么重责。”
他人在蜀中,背靠夏家,他不回去,谁能奈他何?
“沈大人,陛下如今的境况……他还能想起你,足见他信任你。”谢铭的眉心紧紧皱起。
“信任?士为知己者死吗?还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谢大人出身镇国侯府,却能在此时被陛下赋予重任,也足见陛下对谢大人的信任。所以,谢大人为了这份信任,便想要以死相报了?”
沈钺微微一顿,淡淡勾起唇角,嗤笑道,“可惜……我不是谢大人!”
谢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似是隐忍了片刻,才又深呼吸了一下,平稳着嗓音道,“沈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沈大人的本事,沈大人即便不承认,我们也都清楚。何况,陛下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沈大人,除了信任沈大人,更因为他相信沈大人有能力能够做到。”
“陛下太高看沈某了。”沈钺仍然谦虚着,不肯吐口。
边上夏长河和叶辛夷这伯侄俩更是干脆凉凉看起了戏,甚至还各倒了一杯茶,配着点心,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谢铭脸色几变,再怎么沉稳,也还是因着这几人的反应而有些受挫,或者也有些失望。
他没有想到,沈钺和叶辛夷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只是,他到底沉稳惯了的,沉着一张脸,思忖了片刻,便又再平稳开口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代陛下与沈大人谈笔交易吧!”
“哦?”沈钺像是终于感兴趣了一般,挑起眉来。
谢铭似有些气闷,默了片刻,才得以平缓地开口,“沈大人的本事无论你怎么否定,陛下都是清楚的。他却也不会为难沈大人,让你做多么难的事,只一点,请沈大人和沈太太一并回京,然后,想法子保下成王殿下的命。其余的,陛下已然不再强求。”
乾和帝倒是识时务,给谢铭指了两条明路,头一条没有成,这才不得不走第二条。将沈钺的心思拿捏得死,知道怎样才能让沈钺无法拒绝,也不敢提多么过分的要求。乾和帝也不是傻的,怕是已经看出了夏长河的打算,眼下,无论是夏长河还是宁王,他都已经无力抗衡,卑微地只求能够保住他仅剩的儿子,权衡利弊下,选了这头。也认为这么好的条件,沈钺不会拒绝。
当然,这只是他们这样以为。
却没有想到只要涉及到了叶辛夷,便已是触及了沈钺的逆鳞。
他当下便是冷冷一哼道,“陛下倒是想得好,可惜,我凭什么要去救他儿子,就算有天大的好处,既然要牵扯上我家夫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钺神色冷凝,语调铿锵坚决,无半点儿转圜之意。
谢铭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叶辛夷的方向,却见她正托着腮笑眯眯望着沈钺,满是欢喜和依赖一般。
谢铭收回视线,喉间滚了两滚,“谢某明白沈大人的心情,可夏将军和沈大人对于陛下之所以要让沈太太一同进京的用意也应该是心知肚明。”
眼看着夏长河和沈钺都是蹙了眉心,沈钺扬目看来,目中有锐。
谢铭不等他开口,便先道,“当然了,既是交易,陛下这边也会给出相应的价码。”略略一顿,谢铭从腰间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在几人面前抖落开来,上头朱砂赫赫的,正是乾和帝的绶玺御印。
上头写的什么……
谢铭这样拿着,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得清楚,不由得都是挑着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来。
谢铭见状,终于好似在今日的会面中得到了一丝丝优势般,气定神闲起来。
一边缓缓将那卷圣旨收起,一边道,“有了这道旨意,便可解了夏将军的燃眉之急。你这整装待发的二十万大军,便可师出有名了。”
“当然……这毕竟是大事。你们不妨好好商量一番,不过却也不要太久了,京城的形势可容不得我们耽搁太久。我就住在官驿之中,几位若是有了决定,派个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谢铭说着,便已是整着衣襟徐徐站起。
夏长河抿着嘴角,见状便沉声道,“夏霆!”
紧合的书房门开起,夏霆立在门边拱手,“将军有何吩咐?”
“送谢大人回驿馆。”
“是。谢大人,请!”
谢铭朝着几人拱手一揖,道一声“告辞”,便是施施然朝着门边走了去。
夏霆引着他出了外书房,往通往府门的方向而去。
他们离开,室内却是陡然静了下来。
“我去吧!”过了片刻,却是叶辛夷先打破了静寂,语调却是轻快无比。
“不行。”沈钺却是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眉心紧皱着转向了夏长河,“将军!乾和帝让欢欢儿随我一道进京打的是什么主意您应该再清楚不过,我是无论如何也容不得欢欢儿冒险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早前,你们多方谋划,不就是为了一个师出有名吗?如今,南越之事已了,咱们暂且没了后顾之忧,这师出有名的由头人家也双手奉上了,咱们为何不用?”
“京中的形势已然迫在眉睫,咱们若是再在这里犹豫不决,那就真的要晚了。”
叶辛夷有些急了,语调失了稳,切切间尽是想要说服。
可夏长河也好,沈钺也罢,却都各自锁着眉,沉默不语。
叶辛夷说的这些,他们又何尝不知?可他们……终有顾虑罢了。